“確實挺招人恨的。”
“我也覺得。”
花辭懷疑道:“不會吧?”
符峰的十二弟子比劃著說:“長老這樣看人的時候,像是在看人,又不像在看人。
“我就,感覺自己和天地間的一粒灰塵、一隻螻蟻一樣。”
花辭:……
她想了想陸疚,試著轉變了一下眼神,殺意外泄:“這樣呢。”
他們宗主默默走遠了兩步。
弟子們吸著涼氣走到更遠處。
花辭:?
她平時不是這樣的。
是陸疚的過錯。
……
霍霜寒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暖融融的,靈脈中流淌著充足的、富有生機的靈力。
她默默感知了一番,不僅暗傷被一一修複,自己還隱有進階之勢,快要突破到築基九層了——先前秘境之內,霍寒霜已經突破過一層。
霍霜寒發現自己身旁坐著一個沒見過的、約莫十二三歲的女孩。
女孩手執玉簡,眉目沉靜,神色專注。
雖然沒見過,但隱隱感覺有點熟悉。
霍霜寒發現自己和女孩相貌之中有一些相似,不多,也就三分。難道是因為這個嗎?
“我……”
“你醒了?”女孩在她出口之後收起玉簡,看向她,“身體怎麼樣?”
“很好,感覺比最好的狀態還要好些。”霍霜寒感激道,“小姑娘……道友你是醫修嗎?”
對麵的女孩搖搖頭,道:“隻是會一點皮毛。你的狀態並沒有恢複到最佳,半月之內最好不要妄動靈力。”
霍霜寒心中搖頭,這哪裡叫做皮毛?
天劍門滿門劍修,但也請了幾個金丹期的醫修供奉。畢竟練劍嘛,哪裡有不受傷的。
但金丹期的醫修給霍霜寒的感覺也沒有這般好,且看她的眼神特彆奇怪。
久而久之,霍霜寒受傷後也就不去找醫修了,自己吃點丹藥,扛過去也就罷了。
難道是天劍門請的醫修供奉水平太次?
霍霜寒想了想,或許也有這種可能。但眼前女孩的手法絕對頂尖。
“你沒有認出我?”霍霜寒聽女孩道。
霍霜寒一愣,仔細端詳女孩的麵容。
她從小親人離散,後來進了天劍門。
女孩長得和她有些相似,難道是她的親人?
想到這裡,霍霜寒心中頗有些不平靜的火熱。
但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十年前就進了天劍門,那個時候,女孩才兩三歲吧?
“之前易了容。”對麵的女孩輕聲點破,“我叫花辭,咱們在蒼嵐秘境裡麵見過的。”
霍霜寒:!
原來如此,她險些鬨笑話了。
不過,這般年紀就是一眾弟子的主事嗎?霍霜寒想到女孩身上不同尋常的沉穩,又覺得理應如此。
“謝謝你,花辭。”霍霜寒誠懇道,“我叫霍霜寒,你可以叫我霜寒。”
“不客氣,霜寒,我帶你去內務堂登記罷。”花辭道,“然後再帶你熟悉一下宗門,你是劍修,或許想去靈劍峰轉轉?”
宗主將一眾弟子帶回來就不管了,花辭身為長老,哪怕隻是名譽長老,也有自己的責任感在。
花辭打算幫忙安頓好新入門的弟子。
況且,她還想從霍霜寒這裡打聽一點關於陸疚的情報。
花辭也不否認,她對霍霜寒頗有一些好感。
花辭從霍霜寒身上看到了劍修的氣質。
這種氣質,她在靈劍峰三位長老和排行前列的弟子身上見到過。
花辭很喜歡這種氣質。
就是有點太莽了。
但想到霍霜寒的經曆與處境,花辭又覺得,要是自己落在同樣的境遇之中,也隻能這樣莽一把。
——起碼這位道友還是知道聯係五行宗的,並不是一昧的莽。
唉,姓陸的披一層人皮,不乾人事。
……
於是霍霜寒跟著花辭到內務堂登記。
霍霜寒一開始還有一點不安,但替她登名造冊的長老得知她的名姓,並沒有流露出什麼奇怪的神色,還熱情地邀請她有空到靈劍峰轉轉。
霍霜寒認真地答應下來。
來來往往的同門也十分友善。
霍霜寒還得知,接納她入門、替她療傷的花辭,竟然是宗門的名譽長老。
霍霜寒有些受寵若驚。
雖然不知道這位長老到底做了什麼,但霍霜寒看得出來,同門弟子對她的態度都很敬重,且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霍霜寒心道,早聽說五行宗包容。如今看來,確實是如此,在論資排輩嚴格至極的天劍門,就算弟子立下再大的功勞,這種事情也根本不可能發生。
霍霜寒再次放下心來:看來她在五行宗的日子也會比較好過。
“啊,霜寒介意我改個道嗎。”鶴狀的靈力法器上,花辭看著遠處煉器峰的方向,道,“煉器峰有人進階了,可能是我娘親。”
霍霜寒順著花辭的目光看過去,那裡的天空環繞著片片金色祥雲,確是修真者進階之兆。
“當然。”霍霜寒有些羨慕道。不是羨慕進階,是羨慕這位長老和娘親在同一個宗門。
花辭收起法器飛鶴,取出宗門飛舟,帶著霍霜寒登了上去:招搖便招搖一點,飛舟更快,她想早點見到娘親。
飛舟倏忽一下劃過天際,來到煉器峰。
遠遠地,花辭見到進階後的娘親花阿離——周身靈力氣息更盛,也更好看了。
——是充滿生命力的好看。
娘親投來的目光帶著微微的訝異,但還是那麼溫柔。
花辭露出笑容,正想上前,給娘親一個擁抱,向她道賀。
身邊的霍霜寒比她更快。
當霍霜寒撲進她娘親懷裡的時候,花辭的臉色無比迷茫。
……
霍霜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見到女子的一瞬間,她忍不住一下子紅了眼眶。
她的娘親是難產而亡。
兩歲時,她的父親也去世了。
九歲的時候,收養她的老人過世。
霍霜寒來到天劍門。
十三歲,她被陸疚收為二弟子。
十八歲,她發現陸疚惡心的心思。
——也是那之後,在她麵前,陸疚毫不掩飾他的本性。
在十三歲和十八歲的五年之間,霍霜寒是真心將陸疚當做師父尊敬的,她甚至在心中將他當成了父親。
——之前有多尊敬,之後就有多惡心。
……
從九歲那年起,進入天劍門後,霍霜寒從未流淚。
但等霍霜寒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委屈得淚流滿麵——在一位目光溫柔的、和她想象中娘親一模一樣的女子懷裡。
這位溫柔的女子並沒有推開她。
她隻是疑惑地看看霍霜寒,又疑惑地看看不遠處。
半晌,女子迷茫地抬手,擦去霍霜寒臉上的淚水,關切道:“怎麼了?”
……
或許這就是緣分嗎?花辭的神色放空。
花辭本以為《虐戀逃妻》這篇文裡麵,霍霜寒從來沒有出場過。
但現在她想,或許是出場過的。
在文章的結尾,一位遮掩麵容的女子想要救她娘親出去。
她娘親表示她自己有辦法,請求女子解開禁製,自己逃走。
女子沉默良久,同意了。
再然後,她娘親跳了滅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