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難逃。陸疚腦海裡出現這個詞。
在場諸人,莫說五行宗宗主薛子丞,就算單單十二位長老,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招架的。
更不說眼前的女孩……帶給他的危險之感,不亞於五行宗的宗主,甚至更甚。
陸疚不想死。
曾經,親眼目睹父母族人死去的那一刻,陸疚想過自己也一起死了,或許最好。但現在,他發現自己並不想死。
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心底一個聲音告訴他。
花不笑並沒有死在他手上,阿離也隻是被取了精血。就連霍霜寒,他也沒來得及對他做什麼,不是嗎?
……麵前的女孩有什麼理由殺了他?
他是她血脈相連的生父。
陸疚捏緊手中長劍,注視眼前的女孩,輕聲道:“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和你說的,但你身上……有我的血脈。如果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兒,上次在秘境之外,我絕不會對你動手。”
“有人曾經用下作的手段,令你母親與我離心。”
麵前女孩眼神中漸漸收斂了冰冷殺意,麵色多了幾分奇異。
陸疚站在原地,心中多了幾分溫和。
是的,他不會死在這裡。陸疚想。
曾經入一線天,他沒死。
曾經多次生死一線,他也沒有死。
方才在幻陣之中,他也活下來了。
“你師祖並沒有死去,我會親口與你母親解釋清楚……再親手殺了幕後之人。”陸疚露出微笑,緩緩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是姓陸還是姓花?”
“好了。”陸疚聽麵前的女孩說。
好了?什麼好了?
這一刻,陸疚感覺身邊的環境發生變化,好似……
身處囚籠。
是空間!
麵前的女孩封閉了他身處的這片空間!
她竟然已經修煉到了這般地步!
之前的沉默隻是陷阱。
她……想要弑父!
孽女!
陸疚心中的溫和蕩然無存,殺意頓起。
他提劍欲要破空——空間之力又如何?隻要力量足夠強,空間也能夠碾碎!
縱是天縱之才,以金丹期的境界,同樣的手段,又能夠用幾次?
一個巨大的、怪異的黑色長方體突然出現,散發著濃濃的悲愴之意。
這股悲愴之意仿佛能夠感染神魂,陸疚心中頓生一種悲涼、懺悔之意。
陸疚周身靈氣與神魂當即一滯……是極品靈器!出自阿離之手的極品靈器!
下一瞬間,一朵金色蓮花形法器閃現於麵前,光芒大放。
陸疚心中剛剛醞釀好的戰意一掃而空,仿佛突然進入了一種無欲無求的境界,連握住劍的手都忍不住鬆了一鬆。
……又一件針對神魂的極品靈器!
必須得做點什麼。陸疚果斷調轉的劍尖的方向,刺了自己一劍。
劇痛襲來,他終於揮出一道劍光。
劍光一出,連兩件靈器的光輝都忍不住黯淡了一瞬。
但這一劍突然消失了……他的心神與劍光失去了聯係。
下一刻,親手揮出的劍光朝他而來。
——是空間之力!
麵前女孩所掌握的空間之力……竟然到了這樣恐怖一種地步。
早知那日蒼嵐秘境之外,拚著重傷也應該殺死她!
陸疚直直斬出一劍!
兩道劍光對撞,散發出無比耀眼的光芒。
一股無與倫比的危機感讓陸疚看向女孩。
對方手中握著一把流光溢彩的長弓,箭尖對準他的心臟,麵色沉穩而專注。
靈器,又是極品靈器!
她到底有多少極品靈器!
這一刻,陸疚麵色沉沉。
“你我父女,血脈相連,今日一定要反目為敵嗎?”
兩件靈器的力量依舊影響著陸疚,使他不能發揮出全部的力量。
箭如一道光離弦而出,消失在空間之中——
下一刻,陸疚從胸前拔出一支箭。
陸疚的胸前出現一個窟窿。
陸疚咽下一口鮮血。
女孩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五件上品靈器突兀地出現,形成一個五行殺陣,將他包圍。
金之殺,鋒銳無匹。
木之殺,生機凋零。
水之殺,吞沒天地。
火之殺,淨化焚毀。
土之殺,掩埋萬物。
五行之力……既可生,亦可死。
巨大的死亡氣息吞沒了陸疚。
這種氣息下,連神魂都不能逃脫。
陸疚最後看了一眼女孩,她仍舊手握天劍,甚至連一劍都沒有揮出。
終究是我的血脈……陸疚想道。
“血脈洗掉了。”不帶任何感情與留戀的聲音傳入他的腦海,“不僅是我,花藻也會這樣做。很快,你的所有痕跡會在世間消失。”
……
透著灰敗與死亡氣息的世界中,陸疚看向天際。
親手掐斷女兒的複活機會,又親眼看著妻子兒子跳下滅魂台後,他飛升了。
一開始,陸疚以為自己得道成仙了。
萬萬沒想到,飛升之後,會進入一個囚籠。
……在囚籠中的生活,甚至不如死去。
這個世界中,每天都有飛升者選擇去死。
但陸疚沒有這樣做……他還是想要活著,哪怕活得無比狼狽。
奇異的水腥味飄飄蕩蕩,進入他的鼻腔。
一隻指甲泛著青黑的、冰涼手緩緩貼上他的肩胛骨。
“陸郎。”聲音喑啞中透著纏綿,是女人的聲音。
“陸郎為什麼不肯瞧瞧我?可是覺得奴家不好看?
“姐妹都說陸郎是個負心漢,隻是圖謀我族的功法,我不肯信,可陸郎……”
陸疚轉過頭,定定地注視著麵前的人身魚頭的怪物,聲調溫潤平和:“怎麼會,九娘最是貌美。”
魚頭重重貼上陸疚的胸膛,開心地左右蹭動。
一層層透明皮屑撲簌簌落地。
陸疚臉色一僵。
九天,還有九天……這隻魚頭怪一個月吞一個人,不拘男女。
功法已經拿到,他必須在九天之內,殺死它。
他忍不住想起從前的妻子……如果他沒有……
算了,多思無益。
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向上爬。
隻要活著,將來未必不會出現轉機。
陸疚忍住反胃之感,輕輕拍了拍魚頭怪的脊背。
心臟突然傳來一股毀滅般的劇痛,再然後,是神魂。
陸疚雙目圓睜,滿是不甘……怎麼會?為什麼!
他的身軀化為齏粉,消散在世間。
魚首人身的怪物睜大一雙魚眼睛,滿目懵然。
半晌,它念道:“怪事、怪事。”它迅速離開了此處,打算尋找下一個獵物。
……
花辭怎麼也沒想到,殺死陸疚,竟是這樣輕鬆的一件事。
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動用天劍。
“已經化成齏粉了。”花辭低聲對天劍說,“挫骨揚灰都用不著,已經揚了。”
不會是假死吧?花辭忍不住在心底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