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認出吳不落是孽鏡台的時候, 楚嶽一時之間是不敢相信的。
因為他無法相信那個永遠呆在秦廣王殿裡幫忙分辨靈魂好壞的孽鏡台居然會主動跳入輪回之中?
可是吳不落的體質什麼時候爆發不好,偏偏在挖出自己的時候爆發?
是命麼?還是對他們之間因果的了結!
誠然, 孽鏡台對於楚嶽的吸引力是十分大的, 但吳不落這個人在楚嶽的眼裡,始終是孽鏡台的化身,而不是吳不落這個人。
吳不落這個人, 吃軟不吃硬, 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本來應該是楚嶽最討厭的性格, 但和吳不落相處的久了,楚嶽又覺得其實吳不落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差勁。
或許是因為一開始的期待值就很低, 以至於吳不落每有驚人之舉的時候都在瘋狂的加分。
到了最後, 楚嶽反而分不清自己對吳不落的喜歡到底是因為他是孽鏡台,還是因為他這個人了。
可是,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本來就是吳不落欠他的。
如今要還也是正常。
在吳不落和楚嶽認識第一年年尾的時候, 吳不落遇見了一個小孩子。
那個小孩很親近吳不落, 讓吳不落一時之間很是高興。
他異想天開的想, 或許自己這個要命的體質對小孩子沒有用呢?
楚嶽對吳不落的想法嗤之以鼻。
小孩子是天然的惡魔, 如果沒有人約束, 他們會比成年人還要更加可怕。
楚嶽冷冷看著,並沒有再去阻止吳不落。
因為吳不落不相信他,吳不落隻相信自己。
那個小孩在學校裡肆意霸淩同學, 甚至逼得同學跳樓自殺;在家裡的時候則是無法無天的小霸王, 差點將自己新出生的妹妹掐死;甚至在街上, 這個小孩都是會隨意放鞭炮丟石子砸人的。
說是熊孩子,還侮辱了熊孩子這個詞。
吳不落發現那個小孩的真麵目隻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彆看吳不落嘴上說著不相信,但實際還是會偷偷去查,這一查,自然就容易查出真相。
“楚嶽,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很蠢?”吳不落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輕聲的問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騙,但總是覺得會有奇跡出現,最後每每都被現實打臉。”
“你知道就好。”楚嶽毫不客氣的說道,“孽鏡台化身的你,隻要去查查資料就知道你是個什麼體質?你期望的越多,失望也就會越大。你為什麼不乾乾脆脆的認命,好好的活下去呢?”
“可是這樣的話,我大概沒有辦法繼續活下去了。”吳不落很少會露出這麼懦弱的情緒來,“我是個很沒用的人,我甚至不敢放手去查姐姐的事情,更加不敢以吳家後人的身份行走。如果,如果我身邊的人都是壞人的話,那麼我姐姐呢?我姐姐經常和我說,她其實也不是那麼好。”
吳不落很少有和楚嶽說這麼多話的時候,起碼在以後的三年裡,楚嶽再也沒有見過吳不落這個樣子。
連小孩子都不能打破吸引的話,還有什麼人是可信的呢?
吳不落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擦擦眼淚,站了起來,“我決定了,我要去找個貨真價實的好人當對象。這樣的話,起碼我不至於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才不要接受這種設定,如果我身邊所有對我好的人全部都是心有不軌,那我的人生也未免太過可悲了。”
楚嶽原本想要說他可以成為那個讓吳不落說真話的人,但等到吳不落說完,他就知道自己不能說出口。
因為他也絕對不算什麼好人。
如果吳不落知道一切的話,或許還會討厭他。
那倒還不如慢慢的跟在吳不落身邊。
反正他們都不是人,時間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現在楚嶽發現自己錯了。
吳不落拒絕謝半彎他很能理解,但是在鬼娘子世界之後居然又拒絕了他,這就很不正常!
楚嶽原本以為,在自己為吳不落“死一次”之後,吳不落的心應該會有所鬆動的。
吳不落的確是鬆動了,但是在鬆動之後,立刻又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藏起來將他推開。
楚嶽肯定,吳不落在跳下去之前已經看清楚了他的心思。
在感情方麵,吳不落向來比任何人都敏銳。
所以楚嶽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任何表示,甚至不停的懟吳不落。可現在,他隻是稍微進攻一下,吳不落就開始後退了。
嗬!
楚嶽簡直要被吳不落這個慫包氣笑。承認楚嶽喜歡他就這麼難?還是說他難道比吳不落遇見過的那些家夥加起來還嚇人?雖然楚嶽的確是更加嚇人一點,但他自問在吳不落麵前裝的還是很穩當的。
以為躲著他,他就沒辦法了?
就他那點本事,就算拿了骨笛,真的能活過這一場加時賽?
要知道,現在出現在這裡的隻是他們幾個而已,像是張掖阿羅他們還沒有出現呢!
如果吳不落知道楚嶽要是不裝了會帶來什麼樣後果的話,他恐怕會哭著喊著求楚嶽繼續裝下去。
可窗戶紙哪怕再薄,也好歹擋著,一旦被戳破,恐怕就沒有那麼好糊上的了。
楚嶽在短短時間之內就想明白了吳不落的腦回路,很快就跟著吳不落跳了下去。
謝半彎見楚嶽跳了,再也不肯落於人後,也隻好跟著跳了下去。
沒辦法,這三個人都跳了,剩下的三個人還能不跳麼?
吳不落拿著骨笛睜開了眼睛。
真有趣。
他居然又回到了之前醒來的那個小房間裡?
吳不落之前就已經懷疑這個小房間的存在,隻是礙於沒有時間和實力去尋找,如今在那個怪獸肚子裡又回到了這裡,豈不是有趣的很?
隻是上一次吳不落沒能在這個房間裡發現什麼東西,如今有了骨笛,他看見的東西和上一次看見的可就不一樣了。
吳不落慢慢彎下腰,將地麵上散落的紙張都撿了起來。
“道可道,非常道。原來秤婆婆院子裡那空白的《道德經》內容原本在這裡。”吳不落微微歎氣,“這麼說來,其實秤婆婆的院子,說不定和這個怪獸也是連著的,隻是時間沒到,又或許是觸發的條件不對,沒有被發現而已。”
慶幸的是,吳不落身上是帶著那本空白的《道德經》書頁的。
畢竟是房間裡能夠找到的唯一帶字的東西,吳不落怎麼可能不拿著?
當吳不落將這些紙張全部放進這《道德經》裡,這本書就不免產生了一些變化。
它變成了一把鑰匙。
“哦豁~”吳不落忍不住吹了個口哨,“看來我要玩尋寶遊戲了。”
吳不落再次推開這個小房間的門,不出意料的看見了秤婆婆。
秤婆婆還是坐在那裡,隻是腳底下卻擺放了不少箱子。
“拿出你的鑰匙和我交換,你可以帶走一個箱子。”秤婆婆將自己的秤提了上來,對著吳不落露出一個堪稱討好的微笑來,和之前那麵帶威脅的模樣截然不同,“這裡的箱子有金銀銅三個類型,你的鑰匙有多重,就能帶走哪類箱子,箱子裡有不同的法器都是屬於你的,要來稱一稱麼?”
要是換了尋常考生,看見秤婆婆如此和藹的模樣,加上這麼多的寶箱,說不定以為自己走到了最後關頭,要開開心心的上去交換了。
但吳不落是個賤皮子,人家對他笑笑,他反而覺得不舒服。
“不必,我還是等等我的朋友們來吧。”吳不落對秤婆婆的好意敬謝不敏,“我的考試時間有三個月呢,現在還真的不著急。”
秤婆婆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實在不太明白,為什麼這裡有這麼多的法器竟然還會有人不動心?
“這裡沒有人了,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到這裡來的。”秤婆婆笑道,“你是唯一的。”
“我不是。”吳不落肯定的搖搖頭,“起碼我知道會有一個人追著我過來。”
“不會有的。”秤婆婆皺眉道。
“會。”吳不落堅定不移,“他若是不來,以後我也不用再見他了。”
秤婆婆實在無法理解這個俊俏的年輕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她也的確沒有辦法強硬逼迫吳不落去做什麼。
吳不落乾脆席地而坐,慢慢的哼起歌來。
楚嶽肯定會來的,這一點吳不落很堅信。
說實話,吳不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一邊覺得自己必須要在楚嶽對自己情根深種之前趕緊離開,另一邊卻又希望楚嶽可以容忍自己的任性,不離不棄的跟在自己身邊。
我這麼貪心,肯定不會有好結果的。
吳不落很有自知之明。
可他這一生都注定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不小心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他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他願意荒誕著過一輩子也好,願意清醒的過一輩子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