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和墨醉白回到岸上後無處可去,他們連去江麵上泛舟都不得安靜,也想不出還能去哪裡了,隻能打道回府。
回去的馬車裡不止坐著他們,還載著一堆鮮嫩的蓮藕。
舜音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蓮藕,隻能勉強安慰自己,正好今晚有晚宴,就權當添道菜了。
回到府中,舜音讓人把蓮藕送去各個院子裡,還讓人給花明疏送去了一份,就算這樣送完,廚房還剩下一堆,未來幾天應該都少不了要吃蓮藕。
夜裡,袁夫人、花明疏相繼過來,墨崇書是最晚一個到的,他一直忙到現在才回府,這還是想辦法提早回來的。
舜音本來也邀請了李大夫,可惜李大夫性情古怪,給她送完禮物就走了,不肯留下用飯。
李大夫送的禮物更是讓人哭笑不得,竟然是一堆補養身子的藥草,舜音這段時間天天喝安胎藥,早就喝到嘴裡發苦,見到這份禮物,她簡直想哭的心都有了,恨不能給李大夫塞回去。
今天白日雲淡風輕,夜裡也無風無雨,是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大家便選擇坐在院子裡用飯。
院子四處掛著燈籠,天明如晝,月亮高懸在天空上,皎潔的清輝灑滿地麵,這樣的天氣坐在外麵用飯,既能賞到美景,又沒有蚊蟲叮咬,再合適不過了。
四人圍桌而坐,中間擺著銅鍋,桌上四周擺滿了各式可口的菜肴,都是大家喜歡吃的,袁夫人拿出自己親自釀的果酒,給每人倒了一杯。
大家都淺酌了幾口,隻有舜音一口也不能嘗,隻能聞了聞味道。
她聞著酒香,羨慕地看著大家碰杯,頗為遺憾的道:“這酒聞起來真香,可惜我喝不了。”
袁夫人彎唇,“等你回去的時候,我給你帶兩壺走,待你生下孩子後就能喝了。”
花明疏出主意:“可以留到孩子過生辰的時候喝,多有意義。”
墨崇書轉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她剛剛喝了兩杯酒,臉頰已經有些紅了,袁夫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抬了抬眸,隻當沒看見的繼續吃菜。
舜音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這個主意好。”
她夾了一筷子醋溜藕片吃,這些藕片果然如那些百姓所言又脆又好吃,她嘗了一口之後,忍不住食指大動,吃的停不下來。
在舜音吃第三片蓮藕的時候,墨醉白抬手製止了她,低聲提醒:“李大夫說蓮藕性寒,不可以多吃。”
舜音筷子一頓,趕緊換了一道菜吃。
袁夫人看到忍不住笑了笑,“這份周到細心勁,真是彆人比不上的,還是自己相公照顧的好。”
舜音抬頭笑了笑,有墨醉白在,她的確省心不少,這些事都有墨醉白提醒她,她一點也不用耗神去記。
花明疏也跟著舜音夾的一筷子醋溜藕片,被酸的眯起眼睛,但又忍不住還想吃,“你們現在可太幸福了,出去都有人送東西給你們吃。”
舜音和墨醉白想起當時尷尬的場景,同時露出複雜的神色。
墨崇書在旁邊笑道:“現在不止澎城知道你們救水的事,聽說就連京城都傳遍了,有不少百姓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跑去把羲和神殿砸了,那些想要複興太行教的人徹底歇了心思,從今往後應該不會有人再相信太行教了。”
舜音微微有些驚訝,不過很快明白過來,師羲和當初臨死之前還在妖言惑眾,引得不少百姓擔心受怕,一直惶恐不安,現在得知他們平安解決了此事,水患根本沒有如同師羲和所言那般肆虐,這些人自然怨氣橫生,想起過往的種種,怒不可遏之下去砸了羲和神殿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師羲和招搖過市時,曾經騙取了百姓不少銀子,現在這些百姓恐怕都恨他恨到了極處,而隨之而來的怨氣,恐怕就是對師羲和的反噬吧。
上輩子那些難關被一個個解決掉,舜音心中自然暢快。
“這是好事。”舜音笑著抬起手裡的茶杯,“咱們應該乾一杯。”
大家笑了起來,一起舉杯。
對月飲酒實乃一樁幸事,大家都興致頗高,這段時間他們都有些忙碌,此時可以坐在一起痛快暢飲,是難得的放鬆。
舜音珍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她身子已經大好,再不出十日就要離開澎城了,慶陵帝不知道她有孕在身,已經幾次來信催他們回京,似乎京城有很多事等著墨醉白處理,她和墨醉白打算先去邊關一趟,所以不能再耽擱下去,隻能快些離開。
舜音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每日有花明疏和袁夫人過來陪她說話,墨醉白又不像在京城裡沒那麼忙,多了很多時間陪伴她,因此她竟然很喜歡待在這裡,想到要離開了還有幾分不舍。
忙裡偷閒的愜意時光總是短暫的。
墨醉白坐在舜音身邊,他話不多,大家說話的時候,他都在默默吃飯,所以是第一個吃飽的,他吃完之後,坐在旁邊專心給舜音剝蝦,神色專注,將剝好的蝦放在舜音麵前的白瓷盤中,蝦仁一個挨著一個,乾淨又完整。
花明疏露出羨慕的神色,偷偷看了一眼墨崇書,臉頰飄紅,墨崇書撞上她含著怨念的目光,低聲咳了一下,繼續埋頭吃飯。
袁涵雪看了看他們,忽然緩緩開口:“前幾天弟妹給我寫信,說她給三郎挑了一門新婚事,準備在秋初時節完婚,邀請我們回去參加喜宴,我已經同意了,準備在秋初時節前搬回京城去住。”
提起墨子風,花明疏和墨崇書唇邊的笑容同時僵了僵,花明疏下意識看了墨崇書一眼,墨崇書回避了她的視線,低頭飲了一口果酒,沒有搭言,隻是神色間的情緒微微淡了淡。
他們都不說話,舜音隻能露出驚訝的神色,硬著頭皮開口:“怎麼這麼快?我還以為還需要一段時間呢。”
“遇到合適的了吧。”袁夫人夾了一塊粉嫩的桃花糕放進舜音的盤子裡,“聽說對方是一品大官家的女兒,因為之前未婚夫突然過世,所以耽誤了婚事,比三郎大幾歲,弟妹覺得不錯,對女方的門庭挺滿意,便將婚事定了下來。”
舜音點點頭,這就難怪了,馮二夫人一直埋怨花明疏退婚的事,心裡憋著一口氣,隻想找一戶門地高的,如今她達成所願,自然是樂意之至,如此便匆忙把婚事定了下來。
“墨子風願意麼?”
袁夫人搖了搖頭,“弟妹在信中並未言及此事,反正三郎願不願意,她應該都會逼三郎答應下來,三郎的意見也不重要了。”
她與馮二夫人做妯娌這麼久,對馮二夫人的性格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舜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墨子風向來都是一個拿不定主意的人,不管他心裡如何想,最終應該都會聽從馮二夫人的話。
他與那位小姐早點定下婚事也好,這樣以後議論他和花明疏的人能夠少一些。
舜音抬頭看了看花明疏,發現花明疏正在低頭喝悶酒,墨崇書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去,兩人中間彌漫著一股沉悶的氣息。
舜音明白,花明疏和墨崇書之間隔了一個墨子風,他們兩個如果想要在一起,其實阻礙重重,不但會被大家議論,以後一家人相處起來恐怕也容易產生隔閡,長輩們很難接受花明疏,墨子風恐怕更難以接受此事,除非大房和二房能夠分家,不然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大家恐怕都會很尷尬,此事幾乎是無解的。
如果沒有墨子風,說不定他們現在早就成婚了,可惜兜兜轉轉,一直都是陰差陽錯。
桌上安靜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隻有桌上的銅鍋咕嚕咕嚕地響。
舜音涮了一片肉片,放到碗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花明疏突然站了起來,舉起手裡的酒杯,對著舜音笑道:“舜娘,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敬你一杯!你身子不便就不用喝了,我自己喝!”
她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又倒了一杯酒,再次抬起手來,“舜娘,我還要再敬你一杯,謝謝你一直支持我,如果沒有你,我堅持不到現在。”
她一直笑著,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反而彌漫著淡淡的憂傷,可她話語裡的感激卻是真的,如果沒有舜音,她不敢想自己嫁給墨子風後過得會是什麼日子,現在的一切才是她想要的,哪怕她無法夙願得償,也總算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了,這就足夠了。
不等舜音說話,她再次將杯裡的酒一飲而儘。
舜音微微皺眉,擔憂的看了一眼花明疏。
花明疏對她笑了笑,倒了第三杯,“舜娘,這杯酒我祝你和九千歲恩愛到老,永遠像現在一樣幸福。”
墨醉白愛聽這話,舜音不能喝,他就端起旁邊酒杯,仰頭將一杯酒乾了。
舜音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對花明疏道:“少喝點,免得喝醉了。”
袁夫人也在旁邊勸了一句,花明疏這才坐回去,隻有墨崇書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情緒不高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舜音心道,幸好袁夫人挺喜歡花明疏,如果有一天花明疏成為袁夫人的兒媳婦,她應該是能夠接受的,不過墨家其他長輩就未必了,尤其是墨老夫人和馮二夫人恐怕很難接受。
大家將話題繞開,沒有再提墨子風,氣氛漸漸愉悅起來,重新說起的其他事,袁夫人今天心情不錯,不再像之前那麼愁眉苦臉,似乎已經徹底放下了心結,不再沉浸在過去的傷痛之中,真正走出了過去的陰影。
舜音臉上一直帶著笑,最近她心情一直都特彆好,笑起來目光柔柔的,月光灑在她的麵龐上,像是鍍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墨醉白嘴角噙著點笑,半垂著眼睛,靜靜聽大家說話,目光一直若有若無的看著舜音,偶爾低頭呷一口酒,似乎很享受這樣靜謐的時光,眼睛裡含著溫柔。
夜色過半,宴席才結束。
花明疏一直自斟自飲,後來已經喝迷糊了,她臉頰酡紅,眼裡霧蒙蒙的,看起來醉得不輕。
舜音伸手扶住她,有些不放心,猶豫道:“要不我送她回去吧?”
墨崇書看了花明疏一眼,主動站了出來,聲音淡淡,“你身子不方便,還是早些休息,我來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