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舜音看了一會兒,舜音便坦坦蕩蕩的任由她打量,唇畔一直帶著幾分笑意,落落大方。
維哈娜公主躊躇了一下,遲疑道:“皇後娘娘,父王想派我前來和親的事,想來您已經知道了,以後等我入了宮中,還要請您多多關照。”
不等舜音說話,她笑了一下,又繼續道:“您放心,我不會跟您搶皇後之位的,隻會安心的做一個嬪妃,但……皇上長得那樣好看,我想多看看,皇後娘娘可否允許他多到我宮中坐坐?我不求其他的,隻想吃喝不愁,能讓我多看他兩眼就行,如果您不想讓他去我的宮中,那麼就還讓他來您的宮中,您允許我來您這裡多坐坐就行。”
“……公主想的長遠。”舜音一言難儘的沉默須臾,神色略微詫異道:“你覺得陛下好看?”
維哈娜公主聽她這樣問,立刻滔滔不絕起來,“陛下當然好看了!我以前從未見過那樣好看的男子,我們那裡的男子全是身材魁梧,須髯如戟,雖然他們也很好看,但我欣賞不來,我還是覺得皇上這樣的好看,而且我來大鄴這麼多天,發現這裡的美食特彆多,珠釵首飾也漂亮,我特彆喜歡這裡。”
舜音再次沉默下來:“……”不知道墨醉白如果聽到自己是靠一張臉捕獲了維哈娜公主的心,會是什麼心情。
維哈娜公主看著舜音,沉聲道:“皇後娘娘,您就讓我進宮吧,您長得這麼好看,我也喜歡,到時候我連您一起看,咱們三個在一起快快樂樂過日子。”
舜音:“……”不敢想三個人要怎麼過日子。
維哈娜公主軟硬兼施道:“您如果不答應,我就一直住到您答應為止。”
舜音默默許久,才再次開口:“公主不必著急,陛下已經說了,會在京城中給公主修建一座府邸,公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大臣們這兩天應該一直在找府邸的位置,等府邸修建好了,公主就可以搬過去。”
“做妃嬪不是應該住在皇宮麼?”維哈娜公主眉心微擰,語氣微微疑惑,“你們的意思是不讓我進宮為妃,就讓我一直在京城住著,那不是跟質子差不多……”
她忽然想到什麼,麵色一變,緊張地看向舜音,試探問:“那我如果想回塞外,你們會允許我時常回去嗎?”
“這……”舜音抬眸,繼續維持著臉上的笑容不變,故意用高深莫測的神態道:“就要看陛下的心情了。”
維哈娜公主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驚懼的後退了兩步,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仿佛越想越心驚一般,不敢繼續待下去,連忙告退了。
舜音看著她走遠,垂眸淺笑了一下,順手摘了一朵海棠回屋。
維哈娜公主得知自己要被留下做質女,嚇得連夜逃出京城,連哈魯特王子都沒有告知,就馬不停蹄的往塞外而去,生怕耽擱一刻鐘就會被抓回來一樣。
墨醉白得知消息的時候啞然失笑,舜音這招以退為進還真是好用,倒是省去了很多口舌,輕飄飄就把問題解決了。
他想了想,把那日出言促成和親一事的臣子調出了京城,經此一事,他要徹底讓朝臣們明白他對於納妃一事的態度,免得舜音以後還要為此事費心思,也避免小馨寧跟著無謂的擔憂。
……
“母後,裙子做好啦!”小馨寧抱著小裙子樂顛顛的跑進來。
自從知道維哈娜公主離開後,她心情就極好,又恢複成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今天新裙子做好了,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舜音笑著站起來,從嬤嬤手裡接過新裙子看了看,小馨寧前段時間突發奇想,想跟她穿一樣的衣裳,她便命人做了兩條相同的裙子。
現在裙子做好了,她看過之後十分滿意,帶著小馨寧去屏風後麵將裙子換上。
裙子是淺粉色的襦裙,裙擺上撒著銀粉,款式彆致,輕紗柔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兩人穿好裙子,去屋子裡最大的雕花鏡前照了照。
兩張相似的麵容出現在鏡子當中,穿著同樣的襦裙,一大一小,一個明豔動人,一個乖巧可愛,臉頰全都白裡透粉,跟這套裙子十分相配。
小馨寧捂住嘴巴,開心的咯咯笑著,舜音把她牽到妝奩前,親手給她束發。
小馨寧坐在杌子上晃著兩條腿,興致勃勃道:“母後,我要梳跟你一樣的發髻。”
舜音手上動作一頓,換了一個發髻綰起來。
她給小馨寧束好頭發才給自己綰發,因為要遷就小馨寧,舜音便也梳了一個少女發髻。
她看著頭上久違的少女髻,彎唇笑了笑。
小馨寧靠在舜音懷裡笑得開心,不停地看著她們身上相同的衣裳和發髻,眼中全是喜悅的神采。
小馨寧現在正是閒不下來的年紀,聞到外麵飄來的荷香,從杌子跳下來,牽著舜音的手往外走,“母後,我們去摘蓮蓬。”
舜音莞爾一笑,提著裙擺跟了過來。
……
哈魯特王子得知維哈娜公主不辭而彆之後,感到羞愧不已,連忙進宮親自給墨醉白致歉,希望墨醉白不要怪罪他們。
墨醉白恨不能維哈娜公主越早離開越好,根本不想見她,她不來告彆正合他的心意,他當然不會怪罪,可哈魯特王子卻放心不下,總覺得自己沒有完成好漢王交給他的事情,極其不安,不斷地向墨醉白解釋。
兩人從乾安殿裡走出,哈魯特王子仍喋喋不休的說著抱歉的話,墨醉白一邊走一邊聽,心情不錯的抬頭望著沿路的湖景。
等哈魯特王子說完了,他才淡淡道:“王子不必介懷,朕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哈魯特王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微微鬆了一口氣,現在大鄴日漸強大,他們隻有俯首稱臣的份,可不敢得罪大鄴最尊貴的帝王。
他放下心裡的緊張,跟墨醉白一起望向寂靜的湖泊,看到湖畔旁穿著相同裙子的兩道身影,忽然眼前一亮。
他仿佛入了迷一樣,定定看了許久,忽然語氣激動道:“陛下,那位姑娘是誰?”
墨醉白垂眸望去,看到舜音和小馨寧蹲在湖邊摘蓮藕,目光一柔,唇邊不自覺揚起微笑。
舜音一襲粉裙蹲在碧綠的湖麵旁,裙擺微微拽起,她伸手勾著蓮蓬,側頭跟小馨寧說著話,臉上帶著溫暖的微笑,陽光照在她的麵龐上,乾淨又透亮,比搖曳的荷花還要嬌嫩,小馨寧在旁邊雀躍的捧著蓮蓬,不斷蹦蹦跳跳,一派天真無邪。
如果不是身邊沒有筆,墨醉白想立即把這一幕畫下來。
哈魯特王子隻覺得墨醉白朝那兩個身影望過去的時候,周身的氣場忽然變得不那麼可怕起來,好像身上鍍了一層柔光一樣,讓人不再覺得他遙不可及。
哈魯特王子渴望的看了一眼蹲在湖邊的姑娘,又看了看眼前好像變得好說話的年輕帝王,忽然開口:“陛下,我想求娶那位公主。”
墨醉白臉色一沉,麵上的笑容淡去,“公主年僅七歲,跟王子年歲相差太大,而且朕無意將她嫁的太遠,就算她長大後朕也不會將她送去和親,王子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彆說是塞外,就算是離京城遠一些的地方他都不會把小馨寧嫁過去,如果小馨寧嫁的太遠,舜音一定會思念女兒,他早就想好了,除非小馨寧長大後自己非要遠嫁,否則他就把小馨寧留在京城,給小馨寧挑選一位人品貴重的駙馬,再在皇宮附近給她賜一座公主府,讓舜音想見小馨寧隨時就能見到,也免得女兒在彆處受委屈。
哈魯特王子笑了出來,“陛下誤會了,我想娶的公主不是那位小公主,而是她旁邊那位大公主,大公主能出現在宮裡,還穿著跟小公主一樣的衣裳,我猜想她應該是陛下的妹妹吧?”
哈魯特王子不了解大鄴的規矩,看她們穿的一樣,還以為她們穿的是公主裝。
墨醉白眉心一跳,下意識看向小馨寧旁邊的舜音,這才注意到舜音今天梳著少女髻,顯然哈魯特王子所指的‘公主’是舜音,墨醉白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難看起來,眉宇間一瞬間冷凝如雪。
哈魯特王子滿麵紅光,“家妹雖然已經離開了,但小王還可以跟大鄴聯姻,陛下如果願意把公主嫁給小王,小王必定待公主如珠如寶,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我還願意向大鄴每年多進貢……”
哈魯特王子對上墨醉白冷如寒潭的眸子,聲音戛然而止,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不懂眼前的年輕皇帝怎麼轉眼就變了臉色,好像想要一腳把他踹進湖裡一樣。
哈魯特王子下意識離湖邊遠了一點,不敢繼續說下去。
氣氛莫名尷尬起來,哈魯特王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又忍不住看向舜音的方向。
舜音摘下一支蓮蓬,開心的站了起來,她彎腰把蓮蓬放到小馨寧的懷裡,小馨寧剝了一個蓮子喂進她口中,兩人吃著甜甜的蓮子,一起笑了起來,清風吹過,將她們的裙擺微微揚起,美好又寧靜。
哈魯特王子幾乎看癡了,可他來不及細看,墨醉白就已經一步擋在了他麵前,高大的身影遮擋出一片陰影,將湖畔旁的景致全都遮擋的嚴嚴實實。
哈魯特王子抬頭望去,墨醉白已經臉色黑如鍋底,他心裡咯噔一聲,不自覺後退一步,他敢肯定,他如果不是臨國來的使臣,墨醉白如果不是一國之君,他現在恐怕已經在湖裡撲騰了。
當天夜裡哈魯特王子就被連夜送走了,雖然墨醉白派了十幾位官員相送,但他跟被趕回去的沒有什麼區彆,差點連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沒有。
哈魯特王子滿頭霧水,在離開的路上得知舜音的身份,才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忌諱,差點連想哭的心都有了,傳聞中大鄴皇帝和皇後鶼鰈情深,比尋常人家的夫妻還要恩愛,看來半點也不做假。
他一時之間心情複雜,既為自己說的那番話後悔,又為舜音的身份感到遺憾可惜,如果她不是皇後,他一定不惜任何代價娶到她。
現在他也隻能歎息一聲,狼狽回去了,隻盼望著大鄴皇帝不要遷怒才好。
哈魯特王子離開後,墨醉白立即下了命令,從今往後絕不允許哈魯特王子踏入大鄴的領土頒布。
做完這一切,他才稍微安下心來,他絕不會給任何人機會覬覦舜音,所以這輩子哈魯特都彆想再有機會靠近舜音。
墨醉白解決完所有事,才回到玉華殿。
舜音聽說哈魯特王子也離開了,不由有些驚訝,“他不是說要在京城住上半個月,想好好體驗本地的風土人情,然後再離開嗎?”
墨醉白嘴角抿緊,不悅地皺起眉來,將她抱進懷裡用力親了一下,“你怎麼對他的事這麼了解?”
舜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宮裡的人都知道啊,太妃們閒著沒事的時候最喜歡聊這些,我自然就聽到了。”
墨醉白提起哈魯特王子就滿臉不高興,從舜音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更不高興了,“以後少聽他的事。”
舜音很少看見他這麼孩子氣的樣子,嘴角不自覺上揚,“他惹到你了?”
“嗯。”
舜音唇邊的笑意加深,看著墨醉白臭臭的臉,好奇問:“他怎麼惹到你了?”
墨醉白看著舜音,眸色晦暗不明,將舜音緊緊的抱到懷中,像怕彆人偷走一樣用力攬緊,聲音低沉,“他覬覦我的寶貝。”
“什麼東西值得你這麼寶貝?”舜音從來不知道墨醉白有什麼寶貝的東西,他好像對物欲的要求很低,從來沒有對什麼東西格外上心過。
“你這個寶貝。”
舜音還來不及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就被墨醉白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往屋內走去。
穿過一層層粉色的紗帳,墨醉白將人放到繡著牡丹的錦被上,舜音柔順烏黑的青絲在紅色的錦被上鋪展開,襯得她麵如桃花,肌若凝脂,配著身上的粉色襦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墨醉白俯身,自上而下地看著她,手指輕輕撫過舜音的鬢發,眸色微深,手指在她頰邊細滑的肌膚上流連忘返。
“音音,你看這衾被可像你我成親那日的喜被?”墨醉白將手伸到舜音腰間的衣帶上,輕吻舜音柔嫩的臉頰,聲音不自覺變得喑啞,“洞房那日我們浪費了喜被和良辰,今日可不能再辜負這喜慶的紅。”
舜音臉頰漸漸紅了起來。
帷幔被放下,遮住了裡麵的一室春光,遮不住的唯有那偶爾傳出帷幔的嬌音。
舜音隻覺得這一天的墨醉白格外霸道又強勢,像要將她拆吃入腹一樣,後來聽說了哈魯特王子匆忙離開的真相,她再回想起墨醉白那天的反應,一個人悶笑了許久。
……
小棣安回京已經是半個月後。
當時舜音正在院子裡看宮女們摘桂花,小馨寧突然受驚的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喊‘母後’,就像後麵有什麼東西在追她一樣。
舜音把撲進懷中的小馨寧摟緊,抬頭望去,就見一個黑不溜秋的男孩追在小馨寧後麵跑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男孩就同樣撲進了她懷中,抱緊她的腰,哽咽的喊‘母後’。
聽到熟悉的聲音,舜音和小馨寧同時愣了愣。
小馨寧從舜音懷裡退出來,不確定地喚了一聲:“太子哥哥?”
小棣安抬起頭來,舜音和小馨寧看到了一張黝黑的麵龐,仔細辨認半晌,細細去看他的眉眼,才敢確認他真的是小棣安,“……”
舜音看著曬得像個黑石炭一樣的兒子,氣得一晚上沒理墨醉白,直到後來兒子膚色漸漸變回來,她才重新給墨醉白好臉色看。
……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孩子們一天天的長大,歲月悠長,冰冷的皇宮漸漸變得熱鬨溫馨起來。
他護她一世安穩。
她陪他白頭偕老。
她和他生死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