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是個促狹的,洗了幾個脆桃,衝趙氏和方晴眨眼睛:“說了這會子想也渴了,咱給阿瑪老姑他們送桃子去。”
“你又淘氣,小心舅舅呲嗒你。”方晴笑說。
“你不淘氣彆跟著來。”芙蓉笑著揚起小下巴。
“偏跟著,舅舅知道我是個老實的。”方晴笑著說。
“是,是,老實裡麵挑出來的。”
表姐妹逗著嘴便端著桃子往正房裡來。趙氏便說去看看準備晚飯,到底沒好意思去看公公的笑話。
還沒進屋,方晴和芙蓉就聽見吳明輝說:“嘿,這牙粘好了,你們摸摸,你們摸摸。”進門打眼一看,吳明輝張著嘴呲著牙讓關氏、吳氏、方守仁摸。
結果誰都不摸,關氏嗔道:“發什麼瘋,粘好了就粘好了唄,還呲牙咧嘴的讓人摸,真是越老越回去了。”
芙蓉跑上前:“阿瑪,我摸摸,我摸摸。”
“你彆哈登,小心給我弄下來。”吳明輝緊著護著那倆牙,眾人一樂。
芙蓉悻悻地給眾人分桃子,專門給父親挑了個硬的:“阿瑪,粘沒粘好,一試便知。”
吳明輝想了想,到底換了個軟和些的,捏了捏,還是有些硬,算了,試試。
除了芙蓉開始嘎吱嘎吱啃桃子,彆人都不吃,且等著吳明輝試牙。吳明輝一口下去,嗯,不錯,牙好使。
“沒想到這辦法還真行,大哥這也是一個創……”方守仁笑著說。
卻不知一句話沒說完,吳明輝苦下臉來:“牙掉了。”
當下除了吳明輝都笑了起來。
關氏笑說:“讓你想一出是一出,活該。”
吳明輝自己也笑:“沒想到我這牙比自來水管子還難伺候。”一句話讓剛停下的眾人又笑起來。
正笑著,趙氏進來請示晚飯吃什麼。關氏和吳氏商量,最後決定吃麵條。
吳氏笑說:“不知道怎麼的,在滄縣就做不出家裡的味兒來。估計是麵條不如嫂子擀的好。”
“那是你手勁兒不行,芙蓉還有你侄媳婦也擀不出好麵條,勁兒小。”關氏生得比吳氏還要高些,又不像吳氏一樣苗條,又常乾體力活,手勁兒比一般人都要大。“今兒我擀麵條,你吃個夠。”關氏和吳氏姑嫂感情一直很好。
“行,我炸醬。”
當下不分主客,女人們都去廚房做飯,吳明輝和方守仁去院裡喝茶納涼,而吳理兄弟三個還沒見蹤影。
知道方家今天來,有提前買好的豬肉,便用豬肉丁炸醬。又有院子種的黃瓜豆角芫荽菜,都摘些,該切絲切絲,該切末切末,又炸花椒油,砸蒜泥……娘兒幾個一通忙活。
到廚房傳出炸醬的香味,關氏把麵條也切好時,吳理兄弟幾個才回來。吳彥手上拿著一罐子的酸梅湯。於是鬨著分酸梅湯喝。罐子雖不小,但奈何人多,隻一人分得一小碗,分完罐子底下還有冰渣子。
又酸又甜,喝進嘴,就感覺一股子涼氣進了肚子,方晴激靈靈打個顫,覺得這實在是無上的美味。滄縣的酸梅湯,不論街上賣的,還是母親自己做的,都不如這個。
吳明輝卻說:“這還不夠好,要說好喝,還是信遠齋的酸梅湯,那才夠味兒。”吳明輝雖不富貴,卻像多數旗人一樣,講究吃喝,對京城名吃門兒清得很。
“你們看這稀湯寡水的,信遠齋的酸梅湯梅汁稠,水少,冰糖多,味道濃釅得多。那冰也不是直接放到放到酸梅湯裡,而是用黑漆大桶裡麵放一白瓷大罐子,桶內罐外用冰填上,所以叫‘冰鎮’。”1
“跟舅舅在一起就是好,連喝個酸梅湯都長學問。”方晴覺得舅舅跟火車上遇見的鄭先生在一起肯定有話說。
芙蓉本想笑話表姐拍馬,卻不想姑父方守仁說:“確實處處皆學問啊,信遠齋把這門學問做好也便可以安身立命了,並不一定非要子曰詩雲的。”
方晴對作為教書先生的父親說出這種話很是有些詫異,又不禁在心裡打趣父親:“看來真是人心不古了呢,先生都把安身立命看得比子曰詩雲重要了。”
“安義你總是太過沉重,當今亂世,吃飽穿暖已經是莫大成就,想太多是沒有用的,能痛快一日且痛快一日吧!”安義是方守仁的字。
聽到舅兄這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方守仁也笑笑說:“大哥還是這麼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