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國王說的很對,查理一世或許平庸,但無論如何他是一個國王,而克倫威爾或許英武智慧,他卻終究是個臣子,他們可以為宿敵的死而歡欣雀躍,卻絕對不能鼓勵這種行為,因為他們也有國王,而他們又是依仗著國王而生的。
王太後安妮神色複雜,她可算是明白馬紮然的憂慮與欣慰了,並不是每個國王都能這樣快地領悟到自己的意義與職責的,她知道自己應該高興,但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壓力讓她無法釋懷——也許是她突然意識到,法蘭西這部巨大的馬車,將會在她的兒子路易的鞭策下,奔向怎樣一條危險而又壯麗的道路。
馬紮然主教卻是有些壞心眼兒地看著他的同僚們一個個地目瞪口呆,但還沒等他說些什麼,一個人就突然站了起來,“謹遵禦旨!陛下,”他斬釘截鐵地喊道,“啊,陛下,我願意服從您的任何命令,何況它還是這樣的明智而又正確!請您安心,我們會遵照您的話去做,為了您,就算是粉身碎骨,我們也是願意的!”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彆說是王太後,馬紮然主教,就連路易都吃了一驚,他下意識地看向主教先生,主教搖了搖頭,這不是他安排的人,然後路易認出這個人了,正是在聖日耳曼昂萊的時候,如同雪中送炭一般送來了一大筆募款的監政官尼古拉斯.富凱先生,為了獎賞他,囊中羞澀的國王還賜給了他一次隨同打獵的殊榮,隻是回到巴黎後,身心俱疲的國王一時沒能想起這個人。
富凱是跟著財政總監帕爾蒂切裡.埃梅裡進來的,可以說是一個隨員,但他竟然大膽到搶在王太後與主教之前發言,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他既然對國王表了忠心,國王就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斥責他,果然,國王隻是無奈地擺了擺手,讓他坐下:“您可有些太失禮了。”路易溫和地責備說,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國王一點也不生氣:“我應該處罰您的,”他看向主教:“他應該受到什麼處罰?”
“就讓他來負責康沃爾公爵在巴黎的起居住行如何?”馬紮然主教當然懂得路易的意思:“如果他能夠做的如他承諾的那樣好。”
“那麼就這樣,”國王說:“我不需要您粉身碎骨,富凱先生,若是您做的好,您還能為我效力許多年呢。”
富凱立刻從他的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先向國王行禮,再向主教行禮,然後是王太後,還有房間裡的所有人。
財政總監埃梅裡的臉色又青又白,富凱此舉無疑是踩著他的臉往上爬,但在場的主教、王太後與國王誰也不在意他,埃梅裡的出身並不高,他能夠出人頭地完全是因為他是馬紮然主教的一個親眷,事實上他不久前也隻是一個錫耶納的農民罷了,但在上台後,他借著自己的身份與主教的權勢,為自己撈了不少好處,但在王室被迫逃離巴黎,來到聖日耳曼昂萊之後,他又顯露出了卑劣的本性與見識短淺的壞處,竟然不願意從錢包庫裡掏錢出來支付國王與王太後,還有主教的日常用度,讓整個王室都狼狽不堪,他之所以還能出席這樣的會議,也不過是一時找不到能夠取代他的人的緣故。
尼古拉斯.富凱很好地抓住了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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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沃爾公爵查理來到了巴黎,他所受到的待遇讓他吃驚,畢竟他知道法國王太後安妮並不怎麼喜歡他和他的父親,或者說,任何一個新教教徒,巴黎的許多人也是如此,而他這次到來,除了自己的頭銜與幾個親信之外彆無他物,他的國家被叛臣占據,他的軍隊流離失散,他的國庫更是被一群暴民洗劫一空,他的身上根本沒有一點可圖的東西。
但他的表弟,法國國王路易的臣下富凱為他預備的官邸、馬車與飲食衣物們,都如同對待一個國王一般,這讓康沃爾公爵感動至極,到巴黎的第三天,他顧不得旅途疲憊,堅持要前去覲見國王。
國王路易正如他的妹妹亨利埃塔所說,是個溫和的少年人,他們談了很久,甚至到了用餐的時候都舍不得分開,直到必須安寢的時候才分開。
整個覲見儀式更是無可挑剔,除了康沃爾公爵身邊的一個侍女在看見那張猙獰的狼皮時(來自於孔代親王的饋贈),突然驚呼了一聲,昏厥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