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納伊斯看上去並不十分遺憾:“沒關係,”她說:“做您的愛人也行。”
“不行,”瑪利繼續阻止道:“他的愛人也隻有我。”
“但您並不美。”那個女孩認真地說:“貴人們總是該得到最好的,你不是。”
瑪利差點氣成了一隻河豚,路易忍著笑,給了女孩一枚金路易:“你應該好好地和你的父母生活在一起,等你長大了,”他說:“你會遇到一個愛你的年輕人,然後和他結婚,生子,度過美好的一生。”對於阿泰納伊斯的話,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一個五歲孩子的話,誰會在意呢?倒是瑪利的想法,讓他在行事曆上勾了一筆——要記得和她談談。
隻是之後遇到的事情,讓路易再也想不起這場小風波了。
此時國王的軍隊可能還不如他父親路易十三的護衛多,而且他每到一個地方,不一會兒就能聽到叛亂者的口號與槍炮的聲音,主教的使者就會把他們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去,他們漸漸地越走越遠,也越走越荒瘠。
路易曾經以為巴黎的貧民已經相當可悲,但此時他才發現外麵的貧民過著更悲慘的日子,巴黎的麵包雖然貴,但至少還有麵包,他們之前經過的小鎮也至少還有烘烤麵包的木炭。這裡卻沒有麵包,也沒有木炭,人們依靠祈禱與“麵包”(白土和最後殘餘的一點麵粉和麩皮攪拌後做成)來掙紮求存,街道上到處都是僵硬的如同骷髏一般的死者,有一輛馬車和兩個雜役專門負責把他們扔上車拖走,那兩個雜役也同樣麵黃肌瘦,但拉起那些骸骨的時候輕鬆的就像是女孩擺弄自己的玩偶。
車隊根本不敢在這樣的鎮子上停留,他們就像是逃跑一樣地穿過廣場和街道,隻在無人的樹林或是溪流邊駐留,隻是這裡同樣有許多處於饑餓之中的人,在快要餓死的時候,這些低賤的人就再也顧不得法律或是規矩,他們先是殺了耕作用的牛,馬和驢子,然後吃掉了留下的種子,老人和孩子是最先被丟棄的,然後還有力氣的人們進入了領主的樹林,樹林中的動物被捕捉完畢後,他們就開始采集果實、葉片,等到果實和葉片都被吃完了,他們隻能依靠樹皮與堅果為生。
路易無法讓他的仆從去打探消息,幸而他身邊還有瑪利,小女巫在夜晚的時候,乘著掃把去打探周圍的情況——這種現象並非天災,而是**——第一次投石黨叛亂雖然令得國王與王太後十分被動,但被影響到的城鎮與省市並不多,但第二次投石黨叛亂的首腦是孔代親王、孔蒂秦王與隆格維爾公爵,首先應召喚而起的就有波爾多、吉埃納、普瓦圖以及昂儒等重要地區,而它們之外的省、城市與村鎮,有支持路易十四的保王黨,也有願意向紅衣主教馬紮然效忠的虔誠之人,還有寧願聽從一介婦人使喚(親王夫人以及隆格維爾公爵夫人)的可笑之輩,又或是被奧爾良親王加斯東收買的卑劣小人,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相同之處,除了狂熱而茫然地召集軍隊與收斂錢財之外——卻絲毫沒能發現原本就微薄至極的儲備被他們在短短幾個月裡就消耗一空。
這場運動從1650年的1月開始,到1650年的7月,之前被收集起來的小麥與乾肉,以及在田野裡耕作的農民都像是在一天裡突然消失的,——目光敏銳的人或許早已預料到饑荒的出現,但更多人隻能懵懵懂懂地眼看著末日降臨。
路易能夠做到的事情不多,他隻能保證自己與王黨軍隊的供給,雖然隨駕商人提出的價格幾乎令人窒息,但這個時候隻要有麵包就勝過了一切,這讓跟隨著國王的軍隊不但沒有流散,還愈來愈多了,王太後安妮曾經要求國王驅散一些人,但路易這次無論她怎麼懇求都不願意答應,哪怕這些人給他帶來的壓力令他夜不能寐,現在他簡直就像是一個握著劍鋒的頑童,而數千人空蕩蕩的腸胃就是懸掛在劍柄上的頑石。
路易曾寄希望於英格蘭的查理二世——他已經登基了,可惜的是這位國王老兄,在8月的時候與叛軍的軍隊在伍斯特打了一仗,打到全軍覆滅,就連自己也像是一個乞丐般地在外麵遊蕩了四十多天才被忠誠的臣子找回,他還在盼望著路易能再給他一點援助呢——想要從英格蘭這裡弄點小麥看樣子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路易唯二能夠依靠的就隻有富凱與柯爾貝爾,之前柯爾貝爾不負眾望地從意大利弄來了好幾船玉米,讓巴黎的平民們終於有了填飽肚子的東西,這次他們又分彆往意大利、西班牙以及希臘去,希望能夠從那裡弄到足夠的小麥,或是任何可吃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