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聖但尼(4)(1 / 2)

我乃路易十四 九魚 5718 字 6個月前

人們隻看到國王突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他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有盧瓦斯侯爵突然意識到了——因為在場所有人中,隻有國王有一具足以清晰地看到裡爾城下的望遠鏡,其他人隻能猜測或是等候傳令士官的回報——國王的手握成了拳頭,一聲被壓抑下來的大喊讓他嘴唇緊繃,他將鎏金的銅管緊緊地抵在眼眶上,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煙塵彌漫的戰場。

在法國人的新戰術下,首先死去的幾乎都是那些親臨過戰場的老兵,當然,誰也不會輕易將新人放在陣列的前方,他們不懂得如何麵對敵人,也不知道如何規避同伴,簡單點來說吧,就是他們連逃跑都未必能逃好,他們需要有人率領與鼓舞,但事發突然,就連軍官們也有一瞬間的驚愕,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法國人以三倍的火力將前列的士兵擊倒後,又將火槍從肩膀上方移動到胸膛以下——當然,他們也看到了那些火槍槍管上閃爍的寒光,起初他們對此根本不以為意,此時的步兵火槍長度約在四英尺左右,加上套管上的刺刀,也不會超過六英尺,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成年男性的身高,而無論是長戟,還是長矛,都超過了七英尺,這一英尺的距離卻能夠決定生死。

問題是,這些長矛手和長戟手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新人,而且這時候法國人已經跑了起來,一百多尺的距離,對無需身披重甲的火槍手們來說是很快就能抵達的距離,林立的長矛甚至還未完全放下,更糟糕的是,就算是經過戰場的老手,在被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的時候,也不免本能地想要閃避,他們可能要在好一會兒後才能想起這些人的子彈已經打空了——但就這麼一會,皇室藍色的激流就衝進了裡爾軍隊的陣列了。

事實上,裡爾的軍隊雖然遭到了之前的重擊,但西班牙人也曾經以軍力與戰術稱雄整個歐羅巴,若是裡爾的指揮官能夠當機立斷,無論是命令軍隊後撤,又或是奮力上前,都不乏是個對應的方法,但甚至連他都在遲疑——士兵們無法得到指示,因此有些人還在搏殺,有些人卻已經後退,還有些人拚命地尋找著自己的長官,即便如此,直到這一刻,裡爾人也未必沒有反擊的機會,但這時候,隨著一聲響亮的號聲,國王的近衛軍從兩側從容地殺入,在增加了膛線之後,火槍的子彈擁有了更大的威力,他們甚至不輕易靠近長戟與長矛的戰陣,隻在他們周圍遊走射擊——每一次,都會有幾個長戟手和長矛手倒下,在幾百年前,蒙古人就曾經以此令得驕傲的基督徒們顫抖不已,現在國王的近衛軍用火槍取代了弓箭,一樣可以從敵人的身上撕咬下大片的血肉。

國王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放下了望遠鏡,即便他擁有數以萬計的大軍,又有著如同蒂雷納子爵與沃邦上尉這樣出色的將領,但戰爭,尤其是這個時代的戰爭,往往更像是命運對人類的捉弄,明明占有優勢卻突然因為各種意外大敗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死在戰場上的國王更是不在少數,不然就沒有那句著名的“我願意用王冠換一匹馬!”的遺言了,而對於路易十四來說,他不但需要勝利,還需要一場毋庸置疑,無可辯駁的輝煌的勝利,才能最終奠定他作為一個雄主的基座。

裡爾的陷落在國王的近衛軍出現之前就已成定局,而當裡爾人急切地關上城門——將潰散的己方士兵關在外麵的時候,擲彈手策馬而來,隔著一條護城河,將陶罐投向城門,這是一個大膽的舉動,因為城牆上依然有士兵在跑動,他們可能會被箭矢子彈擊中,也有可能在火炮的轟鳴中失去性命,但也許是裡爾人也意識到了,他們的任何反抗都除了激怒敵人之外毫無作用,竟然沒人做出有威脅的舉動。

“等到戰鬥結束,”路易十四對盧瓦斯侯爵說,“提醒我,我要給每個士兵一個大埃居,然後給這些擲彈手一個金路易。”

“遵命,陛下。”盧瓦斯侯爵愉快地向國王鞠躬,剛才國王將望遠鏡遞給了他,而不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很顯然,這份賞賜才是盧瓦斯侯爵與他的父親,現在的陸軍大臣最想要得到的——在國王舉步向前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緊隨在後,而其他人都必須落後一步。

路易方才的行為確實是有意為之,盧瓦斯侯爵並不是一個擅長戰鬥的人,在離開巴黎之前,他給國王留下印象的憑據是對於套管刺刀的改進,在離開巴黎之後,他執掌三支大軍,總計近五萬人的軍需,沒有出過一點兒錯,國王也不會吝嗇自己的恩惠,如果這次他能夠如願,那麼他也會讓身邊這些立下功績的人如願——盧瓦斯侯爵應該是想要接過他父親,陸軍大臣的位置。

路易一邊這樣想著,在高高的土丘邊緣站定,他身後是乳白色的巨大帳篷,藍底金百合的王旗,還有用金線繡著太陽紋章的私人旗幟在他的身側獵獵作聲,大臣們畢恭畢敬地簇擁著他,此時正值黃昏,夜晚即將到來,但看到國王的人,莫不認為,自己見到了一輪旭日的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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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爾的市長是個佛蘭德爾人,他冒著巨大的危險站在城牆上,往遠處看去——他手裡也握著一柄望遠鏡,望遠鏡原本就是尼德蘭的產物——在1604年的時候,從一個眼鏡商人的手中,第一柄粗糙的望遠鏡誕生了,即便它隻能將物體擴大五倍,人們依然趨之若鶩,後來意大利人伽利略又設法改進了它,就此望遠鏡可以將五十裡的東西拉近到五裡左右的距離,但製作望遠鏡的最好的工匠還是在尼德蘭——像是市長手裡的望遠鏡,竟然也不比法國國王手裡的差。

他也看到了國王,一個年輕的,雄心勃勃的國王,他的心就像是一個踏空的人那樣猛地墜落了下去,他也曾聽聞過西班牙的新王卡洛斯二世,是怎樣一個無用而又孱弱的人,那時候他還會感到欣喜,因為這無疑代表著西班牙必然無法繼續以強權控製佛蘭德爾地區,但他實在不該忘記,在歐羅巴的土地上,如果一頭獅子衰弱了,那麼一定會有另一頭獅子取而代之。

而佛蘭德爾隻是一群羚羊,羚羊並不能決定被那頭獅子吃。

“指揮官呢?”他問。

市長還以為自己不會立刻得到回答,沒想到他身邊的人馬上就回答他了:“他死了。”

西班牙人的指揮官很不幸地在城門前被法國人投來的手雷炸死了,瓷片割破了他的喉嚨,血根本無法止住,人們把他抬到市長麵前的時候,血跡凝結,他看上去就像是穿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盔甲。

這家夥不是一個好人,但市長還是去找了一個神父,給他做了最後的聖事。

接下來,就是還活著的人要擔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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