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陛下還不止於此。”小歐根沉默了一段時間後,這樣說道。
“所以我起初的時候很討厭他,不單是為了我的兄長和朋友。”盧森堡公爵說:“但離開了法蘭西,沒有了法蘭西人為他帶上的冠冕,他的敵人必然是能夠窺穿陛下的真實想法的,他們即便是為了自己,也會不惜一切地抵抗,”他拿起自己的茶杯,將冰冷的茶水吞到肚子裡,“所以,孩子,我們遇到的敵人可能與陛下遇到的完全不同。”
“而我就是為此而戰的。”小歐根說。
“我真不知道應該感到高興,還是應該感到悲哀,或是沮喪。”盧森堡公爵說:“你知道嗎,這意味著你的後代將會……”
“將會有個更好的未來,”小歐根溫和地說,“如果我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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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歐根當然不可能隻是一個士兵,就算他不是蘇瓦鬆伯爵的長子,他也是從皇家軍事學院畢業的,雖然他暫時還隻能指揮五個連隊的人,相當於半個團,但其中有一隊擲彈兵,也有輔軍士兵,加起來大約有八百人左右。一開始的時候,連隊隊長們對這位年輕的指揮官擔憂不已,彆誤會,他們不是為小歐根擔憂,而是如這樣年輕的貴族子弟,哪怕還沒到輕賤普通士卒的地步,也會在戰場上因為一時衝動而造成嚴重的戰損,又或是由於第一次見到血肉飛濺的可怕場麵,而嚇得渾身顫抖,失去思考的能力,隻會逃跑或是癱軟在地。
小歐根雖然不知道連隊隊長們在恭謹的麵具後想些什麼,但除了在學校裡學到的東西,在凡爾賽有著自己房間的他還有一個旁人無法比擬的優勢,那就是可以隨意地求教如蒂雷納子爵、沃邦甚至大孔代這樣的戰場名將,他們或許無法立即將一個沒見過戰場的年輕人教導成一個百戰百勝的將領,但要讓他理解與熟悉戰場,可真是再容易不過了。
讓小歐根來看,真實的戰場固然可怖,但還不至於動搖他堅定的意誌,幾次小規模但慘烈的戰鬥後,他也明白了盧森堡公爵為何會和他展開了那樣的一場對話——西班牙的王權在腓力四世的時候就遭到了非常嚴重的削弱,等到卡洛斯二世,各自為政的狀況就更加嚴重,他們麵對的不是成規模,成建製的西班牙常備軍,而是當地貴族的私軍,這些僅屬於“附庸的附庸”,秉持著數百年來傳承不息的“騎士精神”,作戰勇猛,不畏死傷,而隨同騎士出征的扈從,士兵,後者雖然大多都是農民與工匠,但就像是路易與小歐根提到過的那種人,他們沒有接受過教育,也無法具有自己的思想,他們隻是一群盲從的動物,隻願意跟著熟悉的人走,哪怕你告訴他們,隻要他們願意跑到法國人這裡來就能享有低租的土地,寬敞的房屋,溫和的律法,他們也不會相信你,背叛他們的“老爺”的。
在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法**隊麵前,這些私軍即便如敢於挑戰風車的唐吉坷德那樣無所畏懼,也沒法讓盧森堡公爵停下腳步,隻是讓小歐根感到不適的是,那些環繞在他們身邊的目光,恐懼的,憎恨的……他看到表土潮濕的墳墓就修築在道路兩側,這像是一種無聲的抗議與詛咒,但最可怕的還是隱藏在陰影中的凡人。
“他們很快就會被遷移走。”盧森堡公爵說:“你明白吧,就像國王在奧爾良,以及那些胡格諾派教徒聚居點做過的那樣。”
小歐根不自覺地鬆了口氣,他看到過資料與地圖,知道國王為何會那樣做——人在陌生的地方就會變得謹慎小心,也不會有誰輕易為一個不認識的人承擔風險,更彆說強製遷移不會允許他們帶走所有的財產,無法移動的田地與作坊、商鋪也隻能留在原地。當那些仇恨著法國人的村民與市民被遷移到另外一個地方,單就為了保證自己與家庭的生存就已足夠艱難的了,就算他們還想要報仇,想要反抗,也未必能瞞得過鄰居的眼睛。
這樣,等到他們終於安定下來,可以繼續自己的籌謀了……就會發現,時間總是會帶走很多東西,勇氣、精力、記憶……如果不能,那麼死亡也能。
盧森堡公爵的進軍速度雖然不至於如路易十四那樣停滯不前,但也不快,小歐根看到不斷地有人越過比利牛斯山而來,法蘭西的教士與官員有條不紊地接收了城市與村莊中的各種事務——他們都是之前的二十年裡,路易十四開辦的初中級學校裡培養出來的,他們熟悉的全都是國王希望他們了解的東西,哪怕對所在地的情況並不是很明確,也能憑借著一個嚴苛死板的“套子”,與負責將民眾塞進“套子”的法國駐軍一起將所有的事情打理的妥妥當當。
接踵而來的就是數之不儘的商人,雖然隻有加泰羅尼亞地區被路易十四宣布免稅,但一座城市換了新的統治者,難道商人還找不到暴利的空子嗎?西班牙人的官員簽發的許可證必然作廢,誰能先拿到法國人的官員簽發的許可證豈不是能夠大發一筆橫財?
也有襲擊士兵、官員和商人的事情發生,不過關於這點,路易十四也早早知會過盧森堡公爵,凡是發生了這種事情的城市,或是村莊,不但襲擊者要被絞死,站站籠,這個地方的稅收不但無法得到優惠,還會翻倍,如果這種事情一再而而在三地發生,稅賦也會繼續跟著上浮,直到這裡的人必須要用自己的土地與資產來抵充賦稅為止。
這樣的條令一旦被廣而告之,被占領地區的情況果然平靜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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