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賜福(2 / 2)

我乃路易十四 九魚 6677 字 6個月前

“我不知道我……我將來如何,”小歐根有著一股衝動,想要將自己從利奧波德一世重病以來遭受的挫折傾訴給這位年長的女性聽,但又羞愧於其中的一些內容,無法啟齒:“陛下,我並不是一個值得他們效仿的人。”

“我們還是更坦率地談談吧,”伊麗莎白說:“我親愛的朋友,我親愛的弟弟,我曾經以為你是一個輕浮的人,但現在看來,你並不是個淘氣的孩子,或說恰恰相反,你對自己十分苛刻,令人擔憂——如果你是個普通的法國人,一個男爵,子爵或是伯爵,你為之耿耿於懷的事情,簡直就如同塵埃與羽毛那樣不值一提,但你始終無法排解,哎呀,我想我知道我的父親為什麼要讓你來這裡了。”

她頓了頓,“我看到你見到那些韃靼人的嬰孩時,露出了奇怪的寬慰神色,想來你也知道波蘭人如何對待他們的了。”

“他們正在以一種嚴酷無比的手段對待哥薩克人,比古羅馬人更甚,比地獄裡的魔鬼更甚。”

“那麼你為什麼不想要去改變這種狀況呢?”伊麗莎白說:“弟弟,我是一個女人,注定了沒法上戰場,但我也有我的方法來消弭世間的不平與災禍,你可是一個強壯的男人,你可以上戰場,也是一個威名顯赫的將軍,你為什麼還站在這裡,為了一份年少時的輕狂蠢行而悔恨不已,徘徊不安?”

她沒能等小歐根開口,就繼續說道:“如果我是你,歐根,我就立即跳上馬,奔到新十字軍的戰場上,用戰功讓那些施拉赤塔們在你麵前低頭,俯首帖耳,我要用奧斯曼人的頭顱來和他們交換哥薩克人的性命,即便他們不願,也不得不從;我要站在亨利的宮廷中,對任何一個敢於挑戰國王權威的大貴族高聲咆哮,把他們嚇得瑟瑟發抖;我會率領著我的士兵,馳騁在荒原與田野上,傾聽所有飽含著絕望與痛苦的哭喊,接受他們的申訴,賜給他們瑞典人,法蘭西人又或是西班牙人都能享受到的一切,包括自由。”

“等到那時候,”伊麗莎白說道:“等到有一百個人,一千個人,一萬個人,甚至更多人看你如同看待一個聖人的時候,你還會記起你曾經的過錯嗎?隻怕到了那時候,你還會嘲笑現在的自己吧,這多麼像是一隻被幼年時的細鐵鏈拴住的巨象,畏懼著那一點點記憶中的疼痛而不敢稍作嘗試——明明隻要你輕輕一掙,就可以掙脫那具桎梏了。”

“我隻是一個不義之人的私生子,”小歐根喊道:“陛下,我還曾經因為心中那些黑暗的念頭玷汙了您的名譽,還有……”

“還有大郡主,我的堂妹。”伊麗莎白說,於是她看到小歐根的臉又白了。

“所以你要去普魯士,向她道歉,就像現在和我道歉那樣。”

“然後……”伊麗莎白捧起了小歐根的臉,她依然比小歐根高,也比他更堅定:“然後就去贖罪吧,如果你認為那些是你的罪過!”

“我能嗎?”

“能!”

伊麗莎白斬釘截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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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不需要我再說些什麼了。”大郡主,也是現在的普魯士王太子妃說。

“不需要了。”小歐根說:“我是一個蠢人,殿下,我將自己看得太過卑微,也將你們看得太軟弱,沉溺在過往無法自拔,但我應該知道的,在我所熟悉的那個世界之外,還有更多正在遭受苦難的人,與他們相比,我簡直就像是一個無病呻吟的廢物。”

他沉默了一會,在大郡主鼓勵的目光下,繼續說道:“我想接受瑞典王後的建議,參加新十字軍。”小歐根摩挲著袖口上的紐扣:“我僅有的才能都在戰場上,如果這就是我能做到的,那我就去做。”

“你是一個有道德的人,卻沒有理想,我很高興你終於找到了它。”大郡主和善地說,雖然也經過了那麼些年,但也許是因為她依然是王太子妃而不是王後的緣故,大郡主看上去要比大公主更溫順,更不具備攻擊性,但這幾年來她在柏林宮內外奠定的威望來看,她即便不是一個埃莉諾(阿基坦的埃莉諾),也至少是個埃琳娜(愛德華一世的妻子)。

大郡主安慰地笑了笑,向他伸出了手:“還要感謝你護送我的父親到柏林來。”

“他也是我的叔叔。”小歐根說:“這是我的權力和義務。”

“是我不對,”大郡主說:“那麼,”她站起身來,“讓我們一起去找他吧,他見到我們,一定會很高興。”

大郡主如今已經是普魯士的王太子妃,當然會儘量避免與年輕男性獨處,以免生出流言,他們在柏林宮的庭院中散步談話,身後跟隨著侍女與隨從,而奧爾良公爵則被邀去與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說話,他們正在柏林宮的簽字廳裡,那裡可以說是一個半正式又親切的會麵場所。

威廉一世一直在著力修繕與法蘭西的盟友關係,在利奧波德一世終於與路易十四停戰之後,他也終於可以從那種尷尬的狀態中擺脫出來了,他在長廊上就和大郡主相遇了,“你父親應當已經回房間了。”他說。

大郡主隻能再往奧爾良公爵的房間去,與凡爾賽宮一樣,這樣重要的客人,房間必然緊靠王室成員的套間,此時夜幕已經降臨,仆從正在點燈,在踏入房門的那一瞬間,小廳牆麵的鏡子突然照出了一個瘦長的白色影子,小歐根猛地轉過頭去,手已經握住了短槍,但他什麼都沒能在長廊上看到。

是閃爍的燭光照成的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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