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記得，南宮先生擅長葉尼塞這種瀕臨消失的小眾語係。
辦公室空曠，虞衡走到趙騁懷身邊，伸出手撐著沙發靠背，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位悠閒的年輕人。
“在哪裡用，怎麼用？”
質問的虞衡，臉上沒有笑意。
趙騁懷靠在沙發，劉海散落下來，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仰頭看他的模樣，更像虞衡欺負年輕弟弟了。
可惜，為了家裡的小崽子，虞衡堅持得殘忍。
“在西伯利亞某個區域，葉尼塞語用作當地的交流用語。”
趙騁懷伸手捋開額發，視線無辜的看他，“那也是綁架你兒子的人，擅長的一門語言。我希望你兒子下一次被綁架的時候，可以用更加聰明的方式求助。”
不夠聰明的女裝方式用過了。
下一回被綁架，說不定南宮猙連女裝都沒得穿。
虞衡想不到，趙騁懷竟然是一片好心。
他收回手，凝視著這位神秘的黑星二少，笑著問：“這麼說，我還應該感謝你？”
“不用謝。”趙騁懷認領得大言不慚，根本不覺得自己在趁機搗亂。
“所以，你已經查到綁架犯的身份了？”
“查到了，但是他們躲得很好。”
不僅藏在南宮猙附近五十公裡處，還沒有被警察發現蹤跡，而且……
“他們恐怕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你兒子。”
虞衡想到了。
特地把南宮猙抓去穿女裝，癖好特殊得不像普通綁架犯。
換作彆人，還需要為逆子好好擔心一下人身安危。
換作虞衡，隻想擔心南宮先生周圍的人的安危。
“看起來，綁架犯不是猙猙親生父親那邊派來的，就是親生母親那邊派來的。”
原著裡對配角首富的描述一筆帶過，但是不妨礙虞衡記得，南宮猙要繼承的遺產，可不是他這個白手起家的老父親能夠提供的。
什麼八國混血、祖傳皇位。
什麼極光聖地、豪華彆墅。
南宮猙追捕緒思思，跑遍了全球各種神秘的地方，隨時都會刷新一個時髦的霸總身份。
最過分的是，哪怕緒思思逃到民風未開化的荒野沙漠，也會遇到部落酋長抓住她，將她獻給神明的朋友——
南宮猙！
虞衡想著想著，笑出聲。
“算了，多學一門語言也不是壞處。”
他走到沙發旁邊，笑著拿起手機，“希望猙猙長大之後，能夠感謝壞哥哥的處心積慮。”
手機啟動了《覺醒》，背景音樂好聽又舒適。
趙騁懷卻打量著虞衡，挑眉說道：“我以為你會跟我好好分析一下，他親生父親和親生母親是什麼身份。”
“那不重要。”虞衡一點兒也不在乎名字都沒有的角色，“現在，他是我兒子。就永遠隻會是我兒子。”
父親對兒子的掌控，超乎了趙騁懷的想象。
他甚至覺得，虞衡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人，早就知道了南宮猙父母的真實身份，出於不可告人的秘密，奪走了這個小笨蛋。
但是……
出於什麼秘密呢？
趙騁懷困惑的拿起手機，《覺醒》的界麵停留在等待匹配的小酒館。
下一秒，屏幕彈出了邀請。
“雀神想與你一較高下，是否同意？”
趙騁懷笑著點擊同意。
能有什麼目的？
南宮猙就是一個小笨蛋，成為虞衡的兒子，還算他賺了。
“你對你兒子真好。”趙騁懷感慨的選擇了艾連陣營。
“羨慕嗎？”虞衡緊隨其後，選擇地球，“羨慕也沒用，我隻養這一個兒子。”
便宜占得不著痕跡。
趙騁懷似笑非笑的瞥他，虞衡毫無自覺，催促說道：“開始了！”
《覺醒》內測之前，趙騁懷已經仗著生活助理的身份，跟虞衡來了無數局。
地球與艾連的爭端，落到了他們兩個人的手上，依然是誰來帶南宮小崽的曆史遺留問題。
趙騁懷練了很久。
手機屏幕太小，視野不夠開闊，都不會影響他的操作。
但是，競技一開，趙騁懷快速潛入，總會被虞衡打得顯出原形。
“艾連人，不要躲躲藏藏，要光明正大對決啊。”
虞衡不止要打，還要說話嘲諷。
趙騁懷心如止水，直接控製角色遠離恐怖的地球人。
艾連的遊戲角色有致命弱點，速度快、能潛伏，一旦現行，等於貓咪露出了肚皮，任人搓揉。
也不知道是不是《鬥獸》那款遊戲給了虞衡靈感，艾連星人尾巴長長的，渾身毛茸茸的，落地打滾的閃避技能，非常像人間猛獸。
趙騁懷不喜歡這樣的外貌，卻喜歡進攻。
他操控著角色，在掌心一片狹窄的視野裡，默默潛伏。
競技地圖躲藏區域不寬，虞衡稍稍往前奔跑，趙騁懷都能捕捉到他的腳步聲。
一刺！
地球人痛苦哀嚎，去了半管血。
“弟弟，你下手好狠。”虞衡盯著自己的人物捂著肩膀。
“不早下手，你隻會對我更狠。”
趙騁懷冷漠回答，趁著虞衡失去行動力乘勝追擊。
可惜，地球人身邊的隊友，上來就是聖光治愈，再加巨大捕獸網。
直接阻攔了單槍匹馬的趙騁懷。
也不知道是不是虞衡將地球防衛方的AI調得太高，趙騁懷每次要單殺虞衡的時候，都會被出其不意的捕捉。
趙騁懷的小貓咪去世，躺在地上等複活。
他無奈的問道：“如果今天你又贏了，想要什麼？”
“沒什麼想要的。”
虞衡笑著享受遊戲裡吊打壞弟弟的樂趣，說道：“生活富足，兒子孝順。我就希望你陪著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讓他能夠變得像你一樣英俊帥氣。”
“像我一樣……”
趙騁懷複活了，重新帶著艾連星的遺誌，衝向了戰場。
他還沒有聽過這麼直白的話，一時之間分不清虞衡在開玩笑，還是認真。
“他真的變成像我一樣，你恐怕會後悔的。”
“哈。”虞衡握著手機，笑得愉快，“怎麼後悔？後悔兒子長得太帥，還是太厲害？”
趙騁懷目不斜視，甩出手上的震蕩粒子，撞碎了地球人的偵察。
“後悔養大了一個惡魔，縱容他做了很多惡事。”
弟弟的情緒在輕聲感慨裡表露無遺。
虞衡感受到年輕人彷徨孤寂的內心，就像屏幕裡拋下同伴，獨自找死的艾連星人，一身孤膽，一心求死。
“放心，惡魔如果都像你一樣，地獄都要唱讚歌。”
虞衡語氣低沉歎息，半開玩笑的說道：“猙猙不一樣，雖然現在看起來像個小天使，但他走歪了路，說不定會跟遊戲裡的逆子一樣，在這社會上為所欲為，把我勤苦賺來的錢幾百萬幾百萬的隨意燒掉。”
缺錢的虞衡，想想那個未來就揪心。
他手指輕快劃過屏幕，聯動AI直接控製了橫空尋死的趙騁懷。
“如果他像你，是件好事。”
虞衡說得鄭重，“至少，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覺醒》的內測，南宮小朋友和網友們一樣快樂。
虞衡白天去金戈查看內測反饋的BUG，晚上陪著兒子研究全新的學習任務，一起破譯艾連語密碼，走在學習的大道上。
整個世界到了淩晨，都會歸於寧靜。
趙騁懷悠然散步般走在空曠的街道，一直在思考虞衡的“開心”。
他們坐在辦公室，關上門，玩了兩小時的《覺醒》。
趙騁懷輸多贏少，也不是沒有贏，隻不過虞衡總會拖著他，直到自己贏的次數超過他，再停手。
這樣的相處，確實格外開心。
以至於趙騁懷縱容著虞衡的無賴，想永恒的快樂下去。
和虞衡相處久了，就能輕而易舉的察覺到老父親的心思。
他想將南宮猙培養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摒棄一切笨拙的思維、愚蠢的想法，從根子裡脫變得聰明起來。
這樣的願望，比望子成龍還要可怕。
畢竟，趙騁懷怎麼端詳小崽子，都覺得他這輩子智商不夠，怎麼湊都無可救藥了。
但是，趙騁懷輸得徹徹底底，虞衡的願望真情實意。
他這輩子還沒有哪一次，想要實現彆人的願望，強烈得心臟劇烈跳動，挑起前所未有的挑戰欲。
黑客、商人、遊戲製作人，好像都沒有辦法讓南宮猙變得聰明起來。
這種熱衷纏著爸爸撒嬌的小笨蛋，沒有遭遇過任何生命危險，永遠學不會成長。
趙騁懷煩惱的回到了鴻業公司，甚至覺得虞衡換一個兒子養，都比培養南宮猙來得輕鬆。
他還沒開門回去休息，路邊停靠的低調黑色車輛，緩緩降下了後座的車窗。
一位冷漠又凝重的中年人，出現在他麵前。
“爸。”趙騁懷打著招呼，語調裡毫無熱情。
黑星集團董事長趙複利走下車子，杵著手杖，皺著眉凝視這棟原本屬於張遲深的獨棟商業樓。
他蒼老的聲音散在夜風裡，“你大哥失去聯絡三天了，你還要繼續待在這裡嗎？”
來自西伯利亞的悲慘消息，令趙騁懷勾起豁然開朗的笑意。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能夠讓一個躲在爸爸懷裡撒嬌的笨蛋，像他一樣，迅速的成長起來，遂了虞衡的心願。
比換一個養子更簡單。
也比背誦法律條款編寫代碼更容易。
隻不過，需要稍稍耗費一些體力。
夜風寧靜的吹拂，趙騁懷勾起了溫柔的笑容。
“我對回到西伯利亞不感興趣。”他善良的補充道，“但我會再培養一個新王。”
趙複利立刻睜大了眼睛，激動的問道：“要多久？”
“最多五年。”
“五年？”趙複利大驚失色，“你哥彆說五年，下一次晚宴再沒有人去救他，可能就會化成白骨了！”
趙騁懷笑容燦爛的說道：“你放心。”
“我會記得給他上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