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江立高興的閒聊，說金主爸爸今天就要斥巨資買下新遊戲，虞衡也沒什麼反應。
“怎麼了？你做《父親》的時候，不就是希望鴻業可以買下，嵌入《覺醒》，讓更多人玩到嗎？”
“我做父親……你說今天買遊戲的是誰？”
“鴻業啊！他們經理說項目審核的時候，猙總直接拍板，說他要親自來簽合同。”
虞衡的視線亮起了一絲生機，催促道：“再開快點。”
江立：？？？
“我想見見猙總。”
虞衡十分清楚自己身處現實。
他從小玩過的街機、掌機、棋牌，都能在江立車輛掠過的街道，尋找到童年的影子。
城市變化很大，但是街道永遠是小時候的模樣。
無論是初中時候，嘗試寫出的第一款黑白小遊戲，還是高中時候正式編寫的馬賽克對戰，虞衡都記得清清楚楚。
更不用說他曾經獲得過的獨立遊戲獎項，一五一十的擺放在社交網絡，《覺醒》一搜就能列出一大頁的功績。
他不懷疑自己的存在。
他隻懷疑，猙猙的人生到底有沒有他的身影。
虞衡的公司叫做HappyGameBrewery，言簡意賅，就是個做遊戲的工作室。
但他下車上樓，剛到HGB的門外，就見到了無數標準的黑衣人，大夏天31℃，敬業得好像保險集訓。
虞衡站在門口都不想進去，免得招惹了黑澀會大佬。
“我們平時有這麼浮誇？”虞衡完全沒印象。
“噓。”江立一臉要死了要死了，“鴻業猙總親自來談生意，這些都是保鏢。”
頓時，虞衡看黑澀會都順眼了。
他家南宮先生的派頭，確實很有世界首富的風範。
他勾起笑意，徑直穿過渾身戒備的保鏢，走向他熟悉的辦公室。
即將見到兒子的情緒，驟然點燃了他渾身的熱血，連打開辦公室門的動作都透著迫不及待。
采光極好的辦公室，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著他。
一米八八以上，絕對是猙猙夢寐以求的健壯身材。
短袖襯衫露出的手臂，優雅撐在桌麵，崩出遒勁有力的弧度。
陌生的高大男人，正在眺望窗外的景色。
他轉過身來……
黑發黑眼，臉龐英俊，發梢微彎，耳垂隱隱閃著湛藍色光亮。
這不可能是藍眼睛的世界首富，但虞衡覺得他有一點眼熟，但也不是完全眼熟。
“虞先生您好，我是鴻業集團的副總。我姓葉。”
他聲音低沉禮貌，神情嚴肅的擺出了大公司的派頭。
連名片都是保鏢遞過來。
熟悉的名字，出現在了虞衡的手上。
“鴻業集團葉振南副總裁”幾個大字，清晰可見，虞衡根本克製不住笑容。
他捏著名片，上下打量著嚴肅正經的副總，漸漸找出了記憶中葉振南的模樣。
短發、耳釘，熱衷時尚的潮男打扮，即使一身襯衫，也蓋不住他向往自由的氣質。
仿佛一夜之間，追著猙猙身後鞍前馬後的小跟班長大了，變成了可靠忠誠的騎士，依然保留著年少時候的一片赤誠。
然而，騎士並不親切。
葉振南表情嚴肅，翻開了桌上的合同，說道：“這次我替猙總過來，是為了確定你的作品——《父親》，後續的發行、推廣。按照我們的意思，遊戲將會重新繪製，達到《覺醒》的整合標準，再進行上架。”
“價格和後續權利義務，都在上麵，您可以慢慢看。有什麼問題，我們坐下來談。”
可惜，虞衡隻是笑著看他，並沒有伸手去拿桌上的合同。
“葉總，猙總為什麼不來？”
“他去參加葬禮了。”
渾身上下精英風範的葉振南，直直的看著虞衡，“他父親的葬禮。”
室內的氣氛驟然降低到冰點。
江立不知道葉總為什麼會直白說出鴻業集團最大的隱私。
畢竟，誰都知道鴻業遊戲創始人雀神，出生年月不詳。
哪怕作為改變世界的大人物，《覺醒》內置引擎都搜不到多少信息，完完全全像是被刪除似的，不允許任何人討論，更不允許任何人提及。
也不知道是豪門爭權奪利，還是總裁上位逼死創始人，突然一場葬禮擺在麵前，江立為了緩和尷尬氣氛，一臉遺憾的出聲。
“啊，我們不知道雀神去世了，請猙總和葉總節哀順變……”
“葉總，既然猙總去參加葬禮，那這合同我看還是不簽了。”
虞衡打斷了江立的努力。
他頂著葉振南困惑的視線，語氣格外溫柔。
“等我把《父親》這個遊戲重新修改之後，再請猙總和我慢慢談。”
“你說什麼？”葉振南聞言，皺了皺眉。
虞衡堅持說道：“我說，我要改遊戲，改完再請猙總談合作。”
他記得《父親》這個遊戲。
簡陋的RPG素材，帶著他對育兒觀念的思考。
遊戲中老父親對叛逆兒子的諄諄教誨，儼然是一出《新手父親如何教育傻兒子成才》的教科書，每一個關卡，都藏著父親含辛茹苦的培養，還有掌控兒子生死的選擇。
為父不易，大約就是《父親》的主旨。
遊戲最終的結局，多種多樣，不一定是父慈子孝的大團圓。
這是適合父親的遊戲，而不是適合孩子的遊戲。
就這麼植入《覺醒》，實在是不符合虞衡現在的遊戲理念。
虞衡將名片放在葉振南麵前，說道：“請葉總幫我轉達給猙總，到時見。”
葉振南視線瞥過那張名片，走得乾淨利落。
他什麼都沒說，甚至不用說。
因為全世界都求他們上門簽合同，隻有虞衡那麼不識相，當場毀約。
等人帶著保鏢浩浩蕩蕩的走了，江立才崩潰的喊道：“虞衡，你在想什麼啊？”
虞衡沒回答他，走到辦公桌前。
想什麼？
當然是想他可愛可憐的小猙猙。
沒有了父親，猙猙該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