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1 / 2)

慶祝儀式會持續好幾天。

小水母這裡看看,那裡看看,他對人魚一族的東西都挺好奇。等到了晚上,大部分人魚都休息去了,沈寂宵也不例外。這魚白天用了太多精神力,一下子耗空了自己,無精打采了。

人魚一族的視力一般,居住地在偏深海的地區,光照微弱,需要依賴夜明珠——但夜明珠並非全部天然形成,有一部分是他們人為製造,隻是把日光聚集起來顯得更亮而已。到了夜裡,所有的珍珠都會黯淡下來,隻留下幾顆必要的,那些是真正的夜明珠。

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棲,雜食,壽命悠久,與世無爭。

入夜安靜極了,隻有幾條負責巡邏的人魚。

小水母很特彆,他那麼小,卻總能叫人記住,巡邏的護衛大多都記得他。也許是青薄交代過,唐釉一路無阻,遊到了祠堂。

“你來了。”

“嗯。”唐釉應了一聲,看向麵前的青色人魚,“我來了。”

“相信你已經感受到了。”

“是的。”小水母遊過來,“這是我的手筆,雖然它古老而陌生,但絕對是我製造出來的魔法。”

“古老?”青薄不可置否,“它才記錄了我們族群上下二百年的事,是一顆很新的珍珠。”

唐釉揉了揉觸手,掏出自己的珍珠:“可是現在我已經把刻錄的步驟簡化了,你看,隻需要那麼幾秒鐘,就能把記憶錄進去,完全不需要那麼複雜的法陣和回路。”

“那隻能說明您是天才。”

青薄感慨道:“簡化一個魔法可沒有那麼容易。”

“可我不是天才,我隻會這一個魔法。”

唐釉看見了珍珠才相信,自己兩百年前確實和人魚族有一定的交集,否則這裡不會出現他製造出來的魔法。而且這魔法還關聯了人魚族最重要的傳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隱隱覺得,在很久以前,人魚的傳承記錄不是這種方式。

是他教了他們刻錄記憶的魔法嗎?還是……他從這裡學會了刻錄記憶的魔法?

不論如何,他幾乎把刻錄記憶的魔法練成本能了。

當時他和沈寂宵一起在祠堂裡,青薄卻刻意隻同他建立了精神鏈接,傳了些話。

於是小水母半夜三更來了。

“這個問題涉及太多,沒有辦法讓彆人來處理。”青薄微微歎氣,“我想,你此時前來,一定是命運的安排。”

她往珍珠裡注入了魔力。

青色的紋路便如蓮花般綻開,在祠堂的牆壁上旋轉攀爬,就像石頭開始呼吸、生長。它們分出青色的枝丫,每個枝丫都像珊瑚蟲一樣張開,又結出圓潤的碩果。

斯狄瓦爾,意為青色的珊瑚。

“每一顆果實都意味著一條人魚的記錄,無論他們是生是死,到來或離去。”人魚是長壽的物種,更是長情的物種,他們很自由,很少有條條框框。族長的存在是因為他們必須有人魚掌握祭祀,長老的存在則更像一種管理員,管理和記錄發生的一切,“這裡放著數不清的秘密。”

所以青薄如此平和,就像一條普通的人魚,沒有人魚會害怕她。

“從十五年前開始,法陣出現了瑕疵,我擔憂以後再也無法記錄,卻也沒有能力自行修複。”

“王城那邊呢?”小水母問,“這種珍珠刻錄的方法,隻有你們一家用嗎?”

“事實上,王城那邊也有相同的問題,隻是一點也不著急。”

“唉?”

“他們說,運氣好,幾十年內會遇到一隻小水母,他一定會幫忙修複。”青薄看著小水母,她的青色鱗片和魔力的顏色一樣,又和眼睛的顏色相襯,閃著奕奕輝光,“你會幫忙的,對嗎?”

“作為報酬……”她捧出一個由死去的番紅硨磲製成的小箱子,輕輕打開,露出裡麵的珍珠、寶石和如寶石般美麗的鱗片,“這些你可以隨便挑。”

小水母就一鼓一鼓地遊到她手心:“我知道了啦!”

他很難得地沒有挑一顆珍珠走,而是按上那隻寶貴的箱子:“我想知道人魚最近的二百年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族長的職位再無人魚替代?”

青薄微微一愣:“可以。”

“不過我隻活了一百年,有很多久遠的事並沒有被記錄成冊,隻是口耳相傳,你要聽嗎?”

“當然!”小水母點了點魔力回路,“我想一邊修,一邊聽你講故事。”

“然後我想谘詢一下關於……這條線路的情況,我大概會從這裡遊過去。”

青薄自然答應:“這條線路沒有任何問題,隻是那邊島嶼附近有女妖居住,不要靠近。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派幾條人魚送你過去。”

“不用麻煩你們啦,我喜歡自己旅行。”

……

小水母安靜地離開,又在黎明前安靜地回來,聽了無數兩百年以來的故事,非常滿足。

他偷偷摸摸地進入洞穴,確保自己沒有打擾到人魚的休息。

哼哼,人魚終究是要睡覺的物種,而他隻需要24h抽空發發呆,就能完成休息。

人魚動了動。

小水母頓時縮回自己的觸手,以為自己偷偷出去被發現了。

但人魚似乎隻是做了夢。

於是小水母放鬆下來,給自己用精神力搭了個窩,在角落休息。結果他發了一會呆,人魚已經不安地動了好幾次。

他這才發現異樣。

“人魚,你好燙啊……”

原本摸起來溫涼溫涼的沈寂宵,此時臉頰發紅,溫度也再不斷上升。

生病了。

小水母慌了慌,忙去叫了彆的人魚。

“他怎麼了?”唐釉看著幾條人魚圍著沈寂宵,有些焦急,“人魚也會著涼嗎?”

“不是著涼。”似乎是醫師的人魚用了治愈魔法,溫柔的光線覆蓋了沈寂宵,“他沒有收到任何外傷,是精神力方麵的問題。”

“他……他精神力怎麼回事?”

唐釉便把沈寂宵一直在岸上,昨日才覺醒精神力的事情說了一遍。

“難怪。”醫師擺了擺尾,“我們天生擅長精神力,從出生開始便會不斷增長。但過於強大的精神力會導致處於卵中的幼小身體無法承受,產生崩壞。所以我們需要庇護之力保證幼崽們能健康成長,直到離殼日,舉行開竅儀式,去掉這一層精神上的、透明的殼。”

“這樣,精神力和身體便會同步增長,互相適應。”

“他從小離開大海,一定是沒有舉行過開竅儀式。”醫師點了點沈寂宵的額頭,暫時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撫了那些暴動的力量,“現在驟然打通渠道,身體還沒有適應那些被積壓已久的精神力。”

唐釉:“他會有危險嗎?”

“有我們看著,不會。”

“那就好。”唐釉鬆了口氣,“他的精神力一直處於壓抑狀態嗎?”

“理論上來說,是的。”

可是沈寂宵並不是完全沒有精神力的人魚,甚至相反,他精神力還蠻強的,幾乎和正常的人魚一樣,隻是不會用。唐釉想著。

他把情況給醫生說了。

醫師一愣:“這……我們人魚族雖然從小會有‘卵’罩著精神核心,然而但凡是卵就會留下通氣孔,少量的精神力可以泄露出來。”

“從沒人教過他這些……他可能是把少量的精神力當作自己正常水平了。”唐釉想起沈寂宵說自己精神力天賦很爛很爛,學一輩子可能都無法外放,不禁怔住,“實際上他的精神力遠比他以為的要多,對嗎?”

醫師:“是。”

“可憐的孩子。”醫師摸了摸沈寂宵的額頭,“這本應該是刻在血脈裡的常識。”

“……”

小水母也伸出觸手,撫摸了一下人魚的額頭。

“照這種情況,他可能很快就要覺醒特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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