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信心能把假的人魚攔腰劈斷。
然而卻被擋住了。
沈寂宵瞳孔地震。
擋住他的,是小水母的防禦魔法。
“唐釉!”他不敢置信地喊。
接著,“沈寂宵”握住了木棍那頭,趁他心神大動,分外冷靜地一抽一推,奪了武器。又握住木棍的四分之一處,隨手一揮:“勉強趁手。”
再然後,沈寂宵就無法思考了。
他愣愣地看著釘入胸口的木棍,而後是小水母。小小的燈塔水母似乎終於緩過神了,放下了自己的小觸手。
“唐釉……”他有氣無力地,一片混亂地。
“誒。”唐釉應了一句。
沈寂宵便生出最後的力氣,想要提醒他:你身邊的那個才是假……
“我說,
小沈啊。”唐釉狠狠地戳人魚,“你怎麼每次都對它們下手那麼狠。正常人對著和自己,不應該心軟嗎?”
“沈寂宵”皺眉:“心軟?我看著他們就煩,這都是第三個了。”一個兩個的,每次都隻看著小水母,搞得好像一個假人能有多喜……多在意一樣。
“是啊,第三個了。”唐釉撓頭,“你說女巫為什麼製作那麼多和你差不多的假人?怪可怕的。”
因為女巫也是人魚,所以唐釉不可避免地揣測道:“你和女巫之間……”
這下人魚真的暴怒了:“什麼都沒有!”
被釘在牆上的人魚便沉默了。
他一垂眸,看見自己受傷的手,上麵還在慢慢地冒出血,不像假的。他心裡翻湧著的那些情緒,也不像是假的。
再一抬眼,是小水母衝他遊過來,柔柔的精神力蹭過他的頭頂。
“晚安,小可憐。”
它安詳地閉眼了。
……
“哎。”小水母歎氣,“我真覺得,其實它們也有思想,也有感情。”
沈寂宵難得傲然道:“假的就是假的。”
“你也覺察出來了,他們雖然都有精神力,卻很普通,仿造的假人並不能做到百分百的像……力量也隻有我的三成。都是些蝦兵蟹將,煩人得很。”沈寂宵還在勸小水母,彆和假人動感情。
離開了舞台,變得分外呆滯的純白色人魚,靠在一邊靜靜地聽。
小水母決定不和沈寂宵吵了。
他是覺得假人也應該被尊重。每次他一見到那些假的沈寂宵,他們眼裡冒出來的欣喜和在意,都不像假的。而且每次視線轉移到真的沈寂宵身上,都會由衷地冒出一股很難描述的仇恨。
他對恨意這塊兒了解甚少,在陸地上的幾天,季言曾經給他講過那麼一些故事。
說恨有很多種,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之類的。
反正都是滔天的怨。
小水母覺得那些假人眼裡就有這種滔天的怨恨。如果沒有,他甚至覺得假的沈寂宵還蠻有意思的呢……
他收拾了一下,把假人給安置到一邊,想把桑果給扶起來。桑果現在特彆乖,完全不像見到的調皮海妖模樣,簡直任人擺弄。
唐釉那顆小小的水母腦袋啪嘰一下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他放下桑果,回頭去找沈寂宵。
發現沈寂宵正在把木棍抽出來,把假人給分成幾截,那表情認真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正在麵對自己的頭號仇人。他注意到小水母,一收棍子,變成溫柔地分自己的屍:“怎麼了?”
小水母:“……”
唐釉對於“沈寂宵”們之間的互相敵視感到迷茫了,他狠狠摸了一把自己的水母腦袋:“你覺不覺得……桑果,還有之前見過的桑落,和這些假人之間有些類似?”
“你看,他們都很逼真,甚至有血、有精神力。”唐釉說著,瞅了一眼暗暗生氣的小沈,“彆不承認,他們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甚至有記憶的。每個假的人魚都認得我。”
“所以……”
沈寂宵敲了敲棍子,在劇院的地板上磕出噠噠的聲響,邊上就是已經被他分成四段,再也起不來的假人。
“你說,我們該怎麼驗證她的真假?”
小水母心中警鈴大作:“你要乾嘛呀!”
他衝過去,揪住沈寂宵的頭發狠狠地搖晃:“萬一她是真的,切開來就拚不回去了!小沈,你脾氣暴躁起來了,真的沒有中女巫的魔法嗎?”
沈寂宵默然片刻,他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而且,在這一方麵,他比小水母敏銳太多了,那些假人也許是受了操控,但沈寂宵覺得,被操縱的恨意,和他們眼裡的恨意,是有些許不一樣的。沈寂宵很確信,那分明就是他們真情實感地在討厭他。
而他也討厭他們的眼神。
眼看現在不解釋是不行了。
“小水母。”他歎氣,“你真沒發現嗎?每一個假人看著你,都想把你搶走。我受不了這個。”
“一點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