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少見(1 / 2)

“兩位這是要買珍珠?你們眼光可真好,我這兒都是批發價,珍珠又大又圓,都是上等貨。”

“這些飾品怎麼樣?設計都是頂頂好的,我這款從昨天到現在都賣出去三份了。”

小水母對於珍珠的優劣有自己的劃分,其實陸地上也有。珍珠的圓潤度、大小、顏色都會影響它賣出去的價格,其實路邊小攤很少能見到“上等貨”,都是些有瑕疵的珍珠。就比如小沈昨兒在船上買的一袋子珍珠,彆在他領口的這一隻胸針,也就是正麵能看看,珍珠背麵並不圓潤,隻勝在設計精巧,掩蓋了瑕疵。

但因為這座城市近海,又盛產珍珠,所以價格賣得便宜極了,偶爾還真的能從路邊找到一些好貨。

唐釉並不聽攤主的介紹,他在一堆原材料裡翻找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珍珠。

然後抬頭,看著沈寂宵。

講價的事情就交給他了。

“你的珍珠怎麼會到這裡來?”沈寂宵一邊講價,一邊用精神力和小水母交流。

“不知道呀。但是我的珍珠們經常落到很多地方去,也許這一顆比較近海,被浪卷上來,又被人撿到了。”

路邊的攤販都很精明,如果看一個人實在喜歡某一件東西,是會適當地進行漲價,而如果客人真的很喜歡,也會為了這點溢價付出。所以沈寂宵的作用就是裝作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珍珠,拿起彆的,嫌棄這嫌棄那兒,最後才用批發的價格拿了幾顆差不多的,然後把彆的都放下,隻拿一顆。

唐釉在陸地上呆的日子還沒多久,對於這套砍價手藝是歎為觀止。

他其實不知道,他這副白白淨淨的模樣,其實也會影響到砍價——大部分人一看就唐釉,絕對不會想象到這家夥身上總共就隻有幾枚銀幣,還是沈寂宵給他的零花錢。

他看起來就像是來自東方古老世家的貴族。

甚至比沈寂宵還要像一點。

“好了。”因為是街邊的批發價珍珠,自然不會有一個寶盒裝著,沈寂宵直接拿過那顆珍珠放在小水母手心,“我們去彆的地方逛逛。”

“嗯。”

唐釉接過珍珠,精神力已經探了進去,細細地觀看來自過去的記憶。

沈寂宵沒有急著問這顆珍珠裡麵裝著什麼,而是自然地牽住小水母的另一隻手,引他往前,防止他走路發呆撞著東西。

“誒……”小水母很快看完了,“感覺是很早以前的記憶了。”

“有多早?”

“不太清楚。”他把珍珠放在掌心,這顆珍珠雖然大,卻已經失去了光華,哪怕它裡麵仍舊蘊含著小水母當年的魔力,到這會兒也已經消散得七七八八了,而沒有魔力的珍珠,並不適合保存在水裡。也難怪它個頭形狀都不錯,卻隻能在街邊小攤裡當批發價的珍珠售賣了,“我的魔力也許可以留幾十年、一百年,這顆珍珠也許已經放了那麼久了。”

“我可以問問裡麵記錄了什麼嗎?”

“當然可以。”唐釉沒有向人魚隱瞞什麼(),大概是以前丟在這片海域的珍珠(),記錄了一些路線,是提醒自己該去往哪個方向的。時間過得真快啊。”

沈寂宵不自覺地用力了些,將小水母的手攥緊。

他怕是活不過小水母的,但又不一定。他也怕小水母的這個意識消失,到時候又有一個新的唐釉冒出來。

他發現自己認識唐釉之後居然開始思考這些生生死死的東西了,以前可不會去想未來——沈寂宵忽然有點想要去找個會占卜的,算算自己大約還有多少年可以活。

“人魚、人魚……”唐釉的手被他握得有些疼了,叫也不應,於是提高了聲音,“你在想什麼?”

“對不起。”沈寂宵頓時鬆了手,“我們繼續往前吧。”

……

步行逛完一座城市得好幾天,而小水母並沒有這個力氣,沈寂宵也沒有這個時間。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呆在客棧裡,沈寂宵忙忙碌碌地處理屬於自己的事務,而小水母,則是找到了新的樂子。

他上到了頂樓,見到了那位種花的青年。

蘇漸溪,這是青年的姓名。他並不說自己是如何和沈寂宵認識的,隻說自己很小的時候就來到了這座城市,種下了一些花,長大後便有了這家客棧。

“有時候也是要感謝一下某人的。”

唐釉:“嗯?”

“很久以前這裡的土地並不屬於我。”蘇漸溪說,“而是屬於城中的大地主,我開客棧賺錢,還得交一些錢給他。後來東域改了政策,至少這塊兒地是屬於我的了。”

唐釉聽得似懂非懂,為了不暴露自己的文盲,他很少會說這些事情:對小水母來說,腳下的土地怎麼會屬於個人呢?就像大海承載了萬千生命,卻從來不會有魚說這片海域是它的,其他魚用了得付錢。

比較像的概念是領地,但領地大多隻驅趕和自己同樣的獵食者,比如獨行的巨鯊不會容忍另一條鯊魚。

小水母想了一會兒,想不通,便隻是捧著青年端給他的茶水,慢慢地喝。

“你會魔法,對嗎?”蘇漸溪又問。

“會一點的。”唐釉不知道對方問這個是為了什麼,“我也是前不久才學會了一些。”

蘇漸溪並不意外,唐釉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更是一副沒吃過苦的樣子,就算會魔法,也肯定不會很多:“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學會魔法,可惜我實在沒有這份天賦。”

“但你很會種花。”唐釉說,“我在城裡走,見過的花兒沒有一處比你這兒漂亮的。”

蘇漸溪看著唐釉的眼睛,發現這雙粉色的眼睛實在是真誠,找不到一點謊言的痕跡,他微微一愣,唇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沒有人會討厭這樣的誇獎。他從兜裡摸出幾枚金幣,遞給小水母。

唐釉:“嗯?”

“你們在這裡住,我收了十枚金幣,但那主要是收他的。”不知為何,談起沈寂宵,青年的眉眼就會變得有點冷,似乎真的不太喜歡,“實際上住

() 在我這裡,一個月也不過是十枚銀幣。這五枚我退給你。”

看唐釉呆呆的表情,他又補充了一句:“隻退給你,彆告訴他。”

唐釉握住那幾枚金幣,也不曉得推拒。他對金錢的概念是不足的,看人類們說的銅幣銀幣金幣,又細細地砍價,很難感受不到貨幣背後的重量。隻隱約感受到五枚金幣好像是很多錢的樣子。

看青年的意思,好像是叫他把這幾枚金幣私藏起來。

他想了想,問:“你不喜歡小沈?”

“嗯。”

“為什麼不喜歡?”

“這很難說。”

青年好像沒什麼談興,或者說一提到沈寂宵,他的心情就變得糟糕起來,提起邊上的花灑,給自己的薔薇澆水去了。

唐釉坐在頂樓的小桌旁,不知所措。

想了想,他學著昨夜在花神廟邊上見到的表演,那些吃酒喝茶談天說地的人,走到蘇漸溪邊上:“錢給你,可以告訴我嗎?”

蘇漸溪看著手裡幾枚帶著溫度的金幣,短暫地愣了下:“你就那麼想知道?”

“也沒有……”唐釉低頭,又抬頭,“我覺得我對他不是很了解,有點好奇。如果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他確實不了解人魚的前半生,聽了也聽不太懂。原先是覺得大家萍水相逢,沒必要探究,但這兩天看小沈在路邊細細講價的模樣,想到小沈說自己曾經也是“貴族”,又不缺錢,忽然就很好奇他過去經曆了什麼。

感覺會很有意思。

蘇漸溪也是個開朗的性子,不知道唐釉和沈寂宵是什麼關係,但看沈寂宵的眼神,能推斷出一點點。所以他一開始也不是很喜歡唐釉,直到他近距離接觸。他想了想,從唐釉手裡拿走了一枚金幣,又回去倒茶:“那我們慢慢說。”

“好!”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我說過,我開這家客棧已經很久,至少有十餘年了。”蘇漸溪微微回憶過去。

那時候這兒還不是客棧,隻是一家酒樓,父親手藝極好,也算小有名氣。而他對廚藝完全沒有興致,更喜歡種花種草,把酒樓邊上和頂樓種滿了花兒。

花兒和人一樣,也需要細心照顧,而他或許在這裡天生就有天賦,自然而然地知道該什麼時候澆花,花的葉子又代表了什麼情況。他把一切都打點地很好,客人看這裡花團錦簇,也很願意來酒樓吃飯。

“後來呢?”小水母忍不住問。

“還能怎麼樣?”蘇漸溪搖了搖頭,“老國王死了,新王根本壓不住周邊的勢力,王國順勢分裂,有軍隊的都占地稱王,我們這兒也一樣。”

“噢……”小水母還沒見過軍隊。

“當時統治這裡的,是個殘暴的貴族,他聽說花城的花神廟很美,竟然叫軍隊過來,想要把廟拆了,把花神像給搬回自己家。”蘇漸溪的表情愈發冷淡,“貴族老爺隻要那尊稀奇的神像,可軍隊們……唉,幾乎是見到什麼就搶什麼。”

小水母更加不能理解了。

“酒樓當時已經有些出名,我父親當時收留了不少難民在家,被搶的時候自然引發了很多不滿,然後……”蘇漸溪忽然一指,“我的父親,還有那一眾難民,被淹死在這條河裡,我的母親憂傷過去,沒多久上吊了。”

“啊……”小水母聽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

“我問了,你好像有些難過。”

“不是你的錯。”青年重複了一遍,“你知道嗎?在被搶之前,我們每個月都要交百分之三十的營業額給那位貴族老爺。被搶之後,甚至得交百分之四十,可那時候哪裡還能賺到錢?”

唐釉第一次覺得書上的字都有了重量,特彆是昨夜看的地方誌,那上麵好像是記載過這些事情,可他沒有概念,不知道那短短的幾行字,蘊含著怎樣的痛苦:“那,沈寂宵呢?為什麼你討厭沈寂宵?”

“……那又是一段時間後的事情了。”蘇漸溪支著下巴,“聽說北方出了個新的勢力,一下子統一了不少城市。有一天,我的小客棧就迎來了兩位客人。”

“忘記和你說了,我在種花這件事上確實有些天賦,也不知道是不是花神顯靈。在我很小的時候,種下去的花兒就會引來一些奇特的動物。”

小水母心裡一緊:“嗯?”他好像也是一種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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