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他開口道:“新年,要不咱離開這裡吧?”
“這些年,咱們陸陸續續也攢了不少銀子了,坊裡那些個嬸婆媳婦的,背地裡說咱的話可難聽得很,離開這裡,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咱也能好好過日子,比在這強。”
新年翻了個白眼,“我才不走,那些個愛嚼舌的長舌婦,說就說唄,說了咱們又不會少一塊肉!憑啥咱們要躲出去?
我,羅新年,在三裡坊生活了八年,住得好好的,憑啥要走?我就不走!氣死他們去!”
大壯歎了一口氣,“他們敗壞你的名聲,咱們要是不走,你還怎麼嫁人?”
“嫁人?”
新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嫁人有什麼好的?我才不嫁人呢!再說了,我現才八歲,嫁什麼人?倒是大壯哥你,想娶媳婦了?”
說著點點頭,“確實,大壯哥你都十三了,是該開始說媳婦了,要相個中意的一時半會兒可相不好,總得提前的,要不然,到了歲數,還沒得定呢。
等回頭我去找大道坊的李媒婆說說,她名聲好,說的媳婦一準不差,咱有銀子,不怕人不嫁。”
“這找媒婆張羅都是女人家出麵的事,嬸子不在了,我這當妹妹的,給你張羅,在理!”
“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說個好媳婦!”
“咱得將你家的房子修繕修繕,到時候等你娶媳婦了,好有地兒辦喜事兒!”
新年像個小大人一樣絮絮叨叨的走在前頭,落後半步的大壯聽著這些,直搖頭。
半晌沒聽到人回應,新年扭頭,見人悶著一張臉,不由挪後半步,同人走一條水平線上,頭往下微垂了,眼梢往上去看大壯,“怎麼了?說討媳婦的事呢,你咋不見高興?”
大壯悶聲道:“我不想在這裡娶媳婦。”
新年挑眉,“為什麼不想?大壯哥,你爹娘和我爹娘,他們在三裡坊生活了一輩子的,咱們也在這出生在這長大,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啊,你不想在這裡娶媳婦,想去哪裡?”
大壯抿緊了唇,沒有立馬接話。
見再往前拐一段,就到進三裡坊的口子上了,那裡有一口井,坊裡的老老少少,沒事總愛聚在那裡說話擺閒,便是天冷,也一點不妨礙他們擺閒的樂趣。
他停下了腳步,側身靠著後頭的牆上蹲了下來。
見他這架勢,新年也停了下來,不像個姑娘,倒像個小子似的,一隻腳抬了,踩在了牆上,手肘就擱在支起的膝蓋上,手握拳頭抵著太陽穴的位置,看著大壯,一副洗耳傾聽的模樣。
大壯緩緩道:“在三裡坊這些人的嘴裡,我爹是遊手好閒的酒鬼,我娘是不安於室的蕩婦,我是酒鬼的兒子小流氓,一無是處。
你爹是不學無術的賊偷,你娘是搔首弄姿的狐狸精,你是蕩婦的女兒小狐狸精,下作臊臉。
我聽夠了,我不想以後我們的孩子還要繼續被他們指指點點,罵他們是小流氓,罵他們是小蕩婦,讓他們跟咱們一樣,在這裡抬不起頭,過得辛苦又痛苦。
我想到個沒人認識咱們的地方,將來咱們的孩子,才能抬頭挺胸,快快樂樂的生活。”
新年聽著這些話,舌尖舔了舔下嘴唇,抬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須臾,她放下了手肘,放下了撐在牆上的腿,緩緩在大壯麵前蹲下,一眨不眨的看著大壯,輕聲問他:“那他們是嗎?我們是嗎?”
大壯紅了眼眶,“自然不是!我不是,你也不是!我爹被仇家追殺,不得不隱退江湖躲在這裡度過餘生,他一身功夫無處施展,鬱鬱不得誌,才會喝酒消愁!我娘心裡隻有我爹,為了我爹甘願放棄江湖,在這裡做個普通的婦人,她從沒有不安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