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儼頓覺心頭被針紮了一下,細細地疼。
池長庭雖然沒說什麼,但事後見到他的第一眼,是帶著指責的。
他自己也懊悔自責。
倘若他沒有任池棠離開,倘若他當時能態度強硬一點,又或者耐心一點,以那個小姑娘的性子,也不會非鬨著要回家。
頂多留下了不太高興,或者不願意理他。
但至少是安全的。
“起來吧”李儼道,“伺候筆墨。”
……
紙上墨成,李儼取出隨身攜帶的鈕印蓋上。
三份,一份是吳郡府兵的調令,一份是宣城府兵的調令,還有一份是寫給宣城太守範業的。
李儼拿起第三份,,目光落在紙上,淡淡道:“範業若不奉令,便將他綁了來,隨孤一同去吳興作個見證。”
池長庭微微一怔,道:“殿下的意思……”
李儼看了他一眼:“孤相信你想要姚無忌死的決心。”
池長庭淡淡一笑:“殿下知臣。”
阿棠前世噩夢中那一場家破人亡的敗,這一次,他一定會全部討回!
李儼瞥見他眼底的血色,心中一軟,安慰道:“阿棠乖巧,隻需安安分分待著,想來姚無忌也不會為難她,頂多受些驚怕。”
這原本也是池長庭的想法,可此時聽到,心裡卻“咯噔”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六月中池棠剛從前世噩夢中醒來時,發著高熱,身體虛弱到極致,卻因為誤會自己身處險境,竟能拖著病軀翻窗逃走。
他以為乖巧膽小的女孩兒,遇到危險時,其實未必會等著人來救……
……
天青如洗,地上也沒了前日下過雨的痕跡,晨曦灑落,入目皆是暖意。
風攀過牆,卷了一片葉子飄入,悠悠一轉,落在足尖。
池棠坐在小凳子上,抱著膝蓋,低頭看著那片葉子。
“無聊了?”秦歸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池棠沒有說話。
“東麵是書房,書墨俱備,聽說池姑娘喜愛作畫,也備了丹青用具。”他溫和地說著,好似主人熱情待客。
池棠仰起臉,語氣落寞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蹲下身,神色溫柔道:“江都秦歸。”
池小姑娘的眸光依稀顫了顫,垂下眼睫,輕聲道:“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秦歸看著她放在膝上的兩隻小手緩緩攥緊,心中驀然一動,語氣越發柔軟:“想問什麼?”
她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收了回來,眸光似驚似懼。
“那天在青蕊園……”她一開口,就緊張得聲音帶顫,咽了咽口水,才啞著嗓子說下去,“還有普明寺……都是計劃好的、是故意的嗎?”
秦歸靜默片刻,輕輕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抬起。
小姑娘一個激靈,拍開他的手,眸光驚惶不定,像隻受困的小兔子。
秦歸笑了起來,柔聲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
她麵色慘白,雙唇緊抿,身子顫抖得厲害,雙手怕冷似地抱住自己。
這樣嬌小可憐的模樣,秦歸看得心中一軟,柔聲道:“彆怕,我不會傷害你”
話語戛然而止,他驚愕地看著眼前嬌柔可憐的小人兒,“咚”的一聲,朝後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