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雙目凝神盯著前方,聞言垂眸,唇角微微一動,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不笑時麵容冷清,此時微微一笑,唇畔兩頰,便淺淺地暈開兩道笑弧,刹那間,如春風撲麵而來,說不出的溫暖動人。
池棠才一晃神,那笑容轉瞬即逝,他倏然抬眸,眼神霎那肅殺。
下一瞬,耳畔“咻”的一聲。
池棠轉回時,他持弓的手正在垂下,另一隻手則空空如也。
池棠忙朝池長庭的方向望去。
他持刀而立,左手的長戈已經沒了,一人拿著什麼送到他麵前,他接過查看。
隔得太遠,池棠看不清他手裡拿的東西,但猜得到是嚴侍衛剛才射出去的箭。
“糟了!”池棠突然著急道,“爹爹會不會以為是劫持我的人撕了我的袖子威脅他?”
“不會”李儼道,“我的箭不一樣。”
正規製造的軍器都是有記號的,姚無忌的軍器見不得光,因此上麵不會留明顯記號,就算留了,也和他這支軍器監專為東宮內造的箭不一樣。
果然,池長庭低頭看了片刻,便抬頭朝他們的方向望來。
“爹爹”池棠激動得差點從馬背上跳起來。
李儼虛虛地圈住她的身子防止她掉下去,淡淡一笑,道:“府君應該是看不到你的。”
畢竟隔得遠,即便能看到這裡有人,也頂多看到他,池小姑娘坐在他身前,身上又裹著他的玄色披風,這個距離看過來,隻會同他的身形融為一體。
但,像是故意要打他的臉似的,遠處的池長庭舉起了手臂,狀似搖了兩下,仿佛在同他們打招呼。
池小姑娘幾乎喜極而泣。
李儼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這時,池長庭抬手從侍從手裡接過一把大弓,搭箭引弦
倏地一下,敵方一名騎兵中箭倒地,引起陣型慌亂。
隨後,池長庭上馬舉刀,手勢數變,緊接著,周圍軍陣也隨之有了變化。
原本他們被敵軍包圍,采用的強攻突圍的陣型。
此時,幾經變動,卻陣型收縮,改為守陣,並且緩慢地朝北麵撤退。
北麵有山,看樣子,池長庭是想靠山據守。
李儼目不轉睛地看著,心中又驚又歎。
沒想到池長庭一個文臣,竟然還懂行軍布陣!
池長庭的撤退雖緩慢卻很穩,沒有出現自亂陣腳的意外,而他一人於陣中手持弓箭,每一箭射出,倒下的人總能恰到好處地擾亂對方陣型。
李儼正看得心潮澎拜,忽然聽到懷裡的小姑娘驚呼道:“那是什麼?”
李儼目光一轉,頓時變了臉色。
隻見西北方向,一支騎兵疾馳而來,引路的火把如一條來勢洶洶的長龍,不知要將誰吞噬。
不是禁衛軍,禁衛軍即便已經收到急報,也得天亮後才能趕到;
也不是晉陵軍,調令剛出,最快也要兩個時辰。
“去兩人看看,必要時,刺殺領將!”李儼道。
他以為禁衛三千足夠,池長庭以為加上宣城三千足夠。
誰也沒料到,姚無忌竟敢在江南之地私募軍隊萬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