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那一雙眼如古井無波,卻又隱隱露著一絲溫和。
他知道,謝太傅這是給他台階下。
罷池長庭,廢太子妃,意外激起太子強烈反抗。
即便他有五千精兵在外,但終究是在外。
禁宮內,才是最容易流血的地方。
謝太傅雖然方才允許謝晉卿反對廢太子妃,但終究不願見他與太子起衝突。
讓池長庭出任朔方節度使,是雙方各讓一步。
他收回罷免之令,池長庭則調離京城。
“池長庭——”皇帝緩緩開口,“你可願將功贖罪?”
池長庭調離京城,東宮勢力必然會被削弱。
而且池長庭沒有真正打過仗,這一去……
池長庭對著他笑了笑,神色如常地行了一禮:“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好!”皇帝目光灼灼道,“朕便授你為朔方節度使,即刻啟程,趕往蘆子關!”
池長庭愕然失笑:“即刻啟程?兵馬和糧草呢?陛下不會打算讓我一個人吧?”
想弄死他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兵馬在前線,糧草隨後跟上,”皇帝淡淡道,“軍情緊急,你先去把蘆子關守住!”
李儼抬眸看他,道:“軍情緊急,臣請梁王即刻啟程,回守河東!”頓了頓,“焉知突厥不會轉攻河東,總不能要池長庭領著一支軍隊跟著突厥人跑。”
皇帝麵色一沉。
“太子所言極是,”謝太傅道,“六府七州皆反,河東、河西都要防備策應,請梁王即刻回守河東!”
梁王和池長庭一起離開,確實是息事寧人的路數。
皇帝沉默許久,終於還是點下了頭:“擬詔!”
擬詔原是中書舍人的事,但皇帝看著走出的崔久,想起他剛才也在“請陛下三思”的隊伍裡,心中便生出厭惡之意,目光一掃,指了另一人:“周儀過來擬詔!”
池棠正靠在太子殿下背後,一麵努力壓下對父親出征的驚慌不安,一麵皺著眉艱難地琢磨剛才那一番交鋒。
突然聽到“周儀”的名字,池棠怔了怔,悄悄從太子殿下身後探出半個腦袋。
之前在偏殿,太子殿下提起過,陛下在審理趙王謀反一事時召見了周儀。
她進來時,看到周儀同蜀王、魏王站在一起。
周儀雖然已經拜了駙馬都尉,但還沒同上洛公主成親,不至於陛下現在就看他像半個兒子了吧?
現在又棄了崔久,指定周儀來擬詔是怎麼回事?
周儀到底做了什麼,讓陛下突然這麼信任他?
池棠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道眼下沒法問這些。
大殿內,君臣還在商討邊關軍情及各種安排,周儀則伏案奮筆疾書。
池棠看了一眼父親,得他淡然點頭後,心裡放寬了一些。
還是等會兒出宮再細問吧……
池棠又靠回太子殿下背上,覺得有點累。
她剛受了傷呢,能不能回去躺著了?好像應該沒她事了——
“……令太子妃池氏隨行監軍,即日啟程,不得有誤!”
池棠愣了愣。
竟然還有她的事?
她去監軍?她一個半點軍事都不懂的姑娘家去軍情緊急的地方監軍?還是監她父親的軍?
所以這是不罷官也不廢太子妃了?改成將他們父女一起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