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毫不猶豫站出來相攔。
毫不猶豫,是因為有恃無恐,因為有爹爹和殿下讓她倚仗。
現在沒有了倚仗,她還敢不敢?
池棠抿了抿唇,轉身道:“駐軍將領、世家家主,都讓進來吧!”
展遇頓時擰眉。
原本持這建議的杜壑也麵露猶疑。
“讓他們進來,告訴他們真相,”池棠垂眸道,“我就不見他們了,你們仔細看著,那種天生反骨的,進來就不要再出去了,其餘將領都是我父女所倚重的,離開的時候,每人派兩名東宮內衛貼身護衛。”
誰威脅到爹爹,她就殺了誰,沒有什麼敢不敢的。
她素來沒什麼狠心腸,除非有人要害她深愛的人。
李式一愣,隨即振奮道:“臣遵命!”
展遇看著她,輕輕一歎,也沒再反對。
杜壑施禮應下,又問道:“外麵的百姓,太子妃有什麼想法?”
池棠輕聲道:“讓我再想想。”說罷,緩步朝外走去。
眾人退到兩側,躬身相送。
走出書房,繞徑轉廊,一路清風明月相伴,夜色極美。
她走在長廊上,府外喧鬨聲掩蓋了步聲輕悄,侍女們沉默跟在身後,放眼望去,仿佛隻有她一人前行。
耳邊聽到的那些喊得撕心裂肺的,是回樂城中最普通也最絕望的百姓。
她可以對將領們動手,卻不知該如何對百姓們動手。
他們隻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拋棄了。
其實就算他們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也無濟於事。
他們想要的是希望。
可是希望,誰不想要呢?
她比誰都想看到爹爹安然無恙地站出來。
池棠停下腳步,望著夜空。
夜空中,明月皎皎,星河黯淡。
她突然想起幼時,爹爹教她觀星。
他說星移鬥轉,預示著世事無常。
無常,讓你無法一直得意,也讓你在絕望時看見一線生機。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正因為不小心把心愛的手鞠球掉了荷塘大哭。
說完這句話,他就從身後拿出了那隻手鞠球。
池棠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抹掉眼淚,吸了吸鼻子。
爹爹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她一定會守住回樂城,朱師叔也一定能抓到唐雄!
……
朱弦追著猞猁已經離開青銅峽很遠了。
這隻猞猁是她從西受降城附近的狼山上發現的,不過是將它從獵人的陷阱裡救出,一同玩耍了幾日,猞猁便跟著她了。
相處至今,也不過兩三個月,其實並沒有什麼很神奇的通人性的地方。
隻是她毫無頭緒,便隨著猞猁四處亂竄。
眼看距離青銅峽越來越遠,朱弦不由停了腳步,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跟下去。
卻在這時,隔著樹叢,突然響起猞猁的吼聲。
初時似急似怒,聽得人渾身發麻,突然轉為淒厲。
朱弦心中一驚,屏住呼吸,無聲掠去。
月光如絲,照見樹下獸身抽搐,邊上一名黑衣人忿忿踢了一腳,惱怒道:“晦氣!被個畜牲費了一筒梨花針!”
朱弦眼眶一熱,咬緊牙關,劍尖無聲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