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上模糊地映出一團影子,什麼也看不清,池棠卻微微紅了臉,特意端正了下姿態,朝著禮堂正中走去。
行禮,跪坐,梳頭。
而後是初加。
初加,加笄,捧笄的侍者是池珠。
池珠的動作小心到有些拘束,仿佛怕掉了手裡的東西。
池棠看得想笑,忍了忍,又覺得想哭。
她曾經很不喜歡池珠。
在那個幾乎如夢淡忘的前世中,池珠於她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前世她剛進京時,見得最多的是池珠。
那時池珠看她,目光還十分彆扭,既排斥又好奇,還有抹不去的憐憫。
池珠經常會來看她,好像想同她說話,卻又找不出什麼話,每次都待不了多久就走了。
後來池珍被退婚,池珠那句“你克父克母,還要克得我姐姐沒了親事”,就成了她的夢魘。
她和池珠也再沒說上過話。
重生之後回京,她也不喜歡池珠。
大約是因為前世的陰影,也可能是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合。
但是再不合也是一家人,她也不可能為了前世一句話就如何如何報複池珠,隻是淡淡地處著,竟不知不覺也處出幾分感情來。
當她困在後宅一方小院時,一句話就能將她擊潰,口不擇言的人即成大惡。
可當她走出前世的小院,再看前世的人與事,便覺截然不同。
人無完人,不是所有對你不好的都是壞人。
池珠至今也總是與她不合,會說些讓她生氣或者難受的話,但也僅此而已。
當年玉華山之變危急時,池珠陪在她身邊;今天她及笄成人,池珠也陪在她身邊。
池棠衝她笑了笑,她仿佛下意識想翻白眼,又意識到場合不對,心虛地左右瞄了瞄,隨後格外端正著神色姿態站在池棠一側,等著陸子衿上前。
陸先生今日穿了一身曲裾深衣,清瘦修長的身姿不似尋常女子柔美溫婉,她拿著發梳的姿勢也如執卷握筆,風姿逸宕。
池棠突然想起前天夜裡,先生問爹爹要西域諸國卷宗。
爹爹說,先生是個胸有丘壑的女子。
當初在吳縣,人們提起先生孝滿大歸時,談論的無非是她與親父的疏遠、與繼母的冷淡,又或幸災樂禍地猜測她會再嫁誰家。
卻不知她的歸來,是為守陸氏榮光,是為平江南之患,是為正新朝律法,是為求天下治世。
先生這樣的女子,若囿於後宅方寸之地,實在可笑。
如今她又將目光放向西域,不知要作何舉動。
池棠想想就覺得激動,不由仰慕地看著陸先生。
陸子衿看到她的目光,啞然失笑,為她插上發笄,依照禮儀說了幾句祝辭後,輕輕扶了扶小姑娘纖細的肩,微微一笑,回到原位。
初加結束,池棠回東房更衣再出,拜父親養育之恩,隨後便是二加。
二加,加簪,捧簪的侍者是薛箏。
池棠雖然請了薛箏,但心裡還是有些彆扭,一直沒有去看她。
薛箏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兩次,隨後也沒再看她。
待加完發簪,池棠抬頭時,才快速地瞄了薛箏一眼。
這一眼,卻令她愣了愣。
薛箏正專注地看著陸先生,那神情,仿佛是……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