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往西南,確實是她從未去過的方向。
沒有京城的富貴繁華,沒有江南的小橋流水,沒有西北的遼闊蒼茫。
越往西南,地勢越見崎嶇。
山巒漸起,日益陡峭。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他回頭笑看她,“阿柳也是上過青天的姑娘了!”
她笑了笑:“是你拉我上了青天。”
她雖然沒病死,身子卻大不如前,哪裡走得了山地?
他便找來一輛板車,一路拉著她走。
明明他也虛弱著,卻野心勃勃要入蜀。
“那可是天府之國!”他向她介紹蜀地時十分神往,“我從前看到一篇賦,說蜀地‘家有鹽泉之井,戶有橘柚之園,其園則林檎枇杷——”
戛然而止,看了她一眼,笑道:“後麵也不記得了,反正是說蜀地不但山川秀麗,還地產富饒,我就一直很想去見識見識,反正你也沒什麼想去的地方,就當陪我去唄?”
說得她無法拒絕。
可入蜀的山道實在不好走,她看著他額上汗珠滾落如黃豆,忍不住道:“反正也不急,不如我下來一起走,雖然慢了些,但總能走到。”
他抹了一把汗,眸光熠熠笑道:“好!”
就算是從前身子好的時候,她也爬不動這樣長且陡峭的山道。
如今咬咬牙,竟然也堅持下來了。
從一開始的十幾步一歇,幾天後,逐漸也能走上近半個時辰。
拋卻了錦衣玉食,兩人都穿著青色布衣,將褲腿和袖子都綁起來,戴著鬥笠,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地前行。
樹上有果,山間有獸,溪中有魚。
他能爬上數丈高的樹頂,也能輕易獵到野味,甚至還能將捉到的魚片成魚膾,蘸著一種草葉的汁送到她嘴邊:“嘗嘗?”
她嘗了一口。
草汁是酸的,去了魚肉的腥味,隻剩下滿口鮮甜。
“很好吃。”她對他笑。
心裡卻忍不住惶恐。
她從前不知道,原來他這麼好。
她何德何能,讓這樣好的一個人陪在身邊?
日後,還怎麼離得開?
夜裡,他生起火堆,將披風裹住她全身,笑道:“再將就一晚,按照上次碰到那人的說法,明天差不多就下山了,下山了帶你去吃頓好的!”
她微微笑道:“沒下山,我也吃得挺好。”
他聽了很是得意:“那是!我的手藝可是被朱師妹逼出來的,她挑剔的時候可不管什麼出門在外!”又打量了她兩眼,笑道,“今天又走得比昨天長了些,吃得也多,看來身子恢複得不錯!”
她怔怔片刻,輕聲道:“是,我已經大好了,也到了蜀地,等下了山,我就找個地方住下,你也可以放心了。”
魏少遊一愣,啼笑皆非:“人都還在山上,就想著過河拆橋了?”
“不、不是!”她忙道,“隻是……承你照顧太多,實在無以為報——”
“無以為報”之後,通常都是跟著“以身相許”,但是——
“真的無以為報……”她閉上眼,心裡有點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