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陸先生有看過我的字麼?”
陸子衿笑著搖了搖頭:“當時確實有些心不在焉,許多人的字畫都沒仔細看。”
崔久因為寫得一筆好字被召為中書舍人,想必年幼時也不會太差,原來是傷了自尊,不過惦記到現在,也是不太好理解了,畢竟現在已經不年幼了。
“當時心不在焉,是因為與鄭氏的婚事嗎?”崔久如平常一樣笑得謙遜有禮,仿佛沒發覺自己問得太過深入。
陸子衿眸光微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道:“今夜凶險未卜,崔副使卻從容閒雅,實在令人欽佩。”
崔久也笑道:“今夜凶險未卜,有些話,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陸子衿失笑:“若是今夜有驚無險,卻話說太多,日後相見豈不尷尬?”
崔久凝視著她,輕聲道:“今夜過後,我們算是同生共死過了,我……難道沒有什麼不一樣嗎?”
陸子衿笑了笑,正要開口,突然,門外傳來姚文舉欣喜若狂的聲音:“稟陸使!西宮得手!”
她豁然起身,高聲道:“請於闐王!”
姚文舉振奮領命。
她含笑回頭,崔久正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不由心中一歎。
還是要尷尬了……
……
匈奴使者與於闐國相的首級往於闐王麵前一放,於闐王嚇得差點癱坐在地上。
池長庭說得不錯。
西域諸國常年受突厥武力威嚇,崇尚實力為尊。
於闐王見他們一行人凶殘不下突厥人,態度就軟了許多,甚至主動提出送王子為質。
“不如就由崔副使陪同於闐王子回京?”陸子衿詢問地看向崔久。
崔久眸光一冷,蹙眉看她,道:“於闐自會派遣使團護送王子,何須我們再分出人手陪同?”
鄧衛也反對:“誰知道於闐王會不會出爾反爾,萬一赴京半路反悔,崔副使豈不危險?倘若我們多分兵一些護送崔副使,到了康居卻要捉襟見肘!”
陸子衿想想也是,就沒有再堅持。
眾屬官告退時,崔久冷著臉留了下來。
門一關,便咄咄質問:“陸使這是要以權謀私,將下官調離眼前?”
陸子衿微微一笑:“是啊!”
崔久頓時噎住。
陸子衿語氣微緩,道:“辛苦了一夜,崔副使去休息吧。”
崔久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陸子衿笑道:“崔副使不想休息,本官卻是累了。”
崔久輕歎,行禮告退。
回到自己屋裡,和衣在床上躺下。
陽光透過窗紗,再被床帷一攔,到了他眼前,光線蒙昧似昨夜的燭光。
燭光下,她眼裡笑意坦蕩,坦蕩地笑他記仇。
怎麼會記仇?隻是記著她而已。
那年襄陽初見,一襲青衫,壓下世間百媚千紅,給了年少的他太多震撼。
有了一見,才有後來的品評書畫。
隻是想引起她刮目相看,想同她說上幾句話。
可惜她連看也沒看他的字畫,隻笑著瞥了他一眼,玩笑似地同劉家姑娘說道,此子容儀甚佳。
隻要被她誇了,哪怕是誇容貌,他當時也是高興的。
然而她說完這句,就離開了。
後來他才知道,她這次返鄉,是要回去嫁人……
但其實她嫁不嫁人,並沒有什麼區彆。
他知道姚無忌的奮不顧身,知道許航的癡情守候,知道有許多人仰慕她。
但沒有人能打動她。
也沒有人知道該如何打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