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明月皎——陸子衿番外(終)(2 / 2)

東宮藏嬌 十七年柊 10986 字 5個月前

也沒什麼舍不得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那樣一個前途似錦的年輕人,值得更好的去處——

以及更好的人……

……

秋去冬來,春暖花開,半年轉眼即逝。

這半年來,西域諸國時有兵亂,突厥也來擾過幾次,她很少有空閒停下來懷念什麼。

隻是偶爾盼著朝廷音訊的時候,會想起他離開前的那個夜晚,暗笑自己竟迷戀起年輕男子的火熱。

但真有年輕的王公貴族向她獻殷勤,又覺得索然無味。

至二月末,戰事暫罷。

康玉娘逐漸熟悉了政務,她也不再參謀康居國事。

閒下來後,便每日帶著筆墨丹青到康居王城外,對著遠山近野習字作畫。

為此,康玉娘特意命人在城外為她修建了一座中原風情的亭子,又賜了幾名美貌的侍者作伴,也不知打著什麼主意。

亭子就建在官道旁,常有人來人往。

以往她寫字作畫時,不喜歡有人打擾,現在卻喜歡聽著車馬人聲。

當一串車輪壓地滾過,伴著馬蹄聲錯落,一般是遠行的商隊路過。

有時會是中原來的商隊,望見這邊著漢人服飾,便會上前打聽,得知是中原使臣後,會獻上一些中原風物。

她也都會儘數笑納,順口問幾句故國人事。

今天這一支車隊聽起來車馬眾多,停下後,卻十分安靜,顯得紀律嚴明。

她驀然停筆,聽著一人翻身下馬,腳步聲清晰地朝這邊走來。

說來也奇怪,從前可以忽略的腳步聲,不知何時,竟然能分辨出與眾不同來。

她笑了笑,擱筆抬頭,問:“怎麼是崔郎親自來這一趟?”

斜陽暖暉下,青年長身玉立,秀若芝蘭,一笑,似朗月入懷。

“陸使在等人?”他不答反問。

她笑道:“或許真的是。”

……

永嘉二年,朝廷於龜茲設安西都護府,駐軍兩萬,以宗室的清陽王遙領安西都護,原鴻臚少卿陸子衿任副都護,統西域軍政事務。

……

“起初池侯薦你為都護,遭到許多反對,我心想,隻要西域軍政權在手,都護一職可徐徐圖之,便向陛下獻策,薦清陽王遙領都護——”

陸子衿聽出他話裡幼稚的邀功意圖,忍不住笑了笑,順著他的意思誇讚道:“九郎妙計。”

他眸光一亮,低頭眷戀吻她,語聲纏綿含糊:“子衿……子衿……你可有想念我?”

有沒有想念?

她抿唇笑了笑,道:“我一直盼你不要回——”

崔久麵色一沉,狠狠吻住了她。

急切地索取,帶著一絲怨怒和委屈。

她抬起手,指尖安撫地摩挲著他的背脊,待他身子不再僵直,才掙出空當道:“雖是盼著你不要回,可也是想念的。”

論用情之深,她確實比他差遠了,但也並非沒有。

隻是往深處藏起來後,也可以權當沒有。

一句解釋又聽得他重新歡喜起來,纏綿廝磨,低聲絮絮:“我知道,婚姻結兩姓之好,而你不想受夫族束縛,沒關係,我陪著你,隻要你願意,我怎樣都陪著你……好不好?”

她彎起唇角,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好……”

……

朝廷駐軍到後,稍作交接,姑臧軍便奉詔撤回武威郡。

行軍兩月,至武威姑臧縣。

三日後,郭涼帶著一小隊親兵,快馬出城,奔赴回樂。

到回樂縣衙時,恰值正午。

她等不及通報便快步走入,屋內杜壑剛剛放下碗筷,抬起頭,神色略見意外。

但也隻微微頷首,轉頭吩咐侍從:“添兩道菜、一副碗筷。”

郭涼在他身旁坐下,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突然想,不知他在京城侯府時,一頓飯會用幾道菜肴?

不管幾道,總是比這裡精致些吧?

“怎麼不多休息幾日?”杜壑低聲問。

朝廷派兵的事他也知道,但她回來的日子卻比他算得早了半個月。

郭涼不答反問:“我不來,你會去看我麼?”

杜壑動作一滯,抬眸靜靜看她,沒有回答。

他因為職務不便,極少離開回樂,幾乎都是她從姑臧過來,才得以相聚數日。

郭涼笑了笑,突然問道:“你想娶我麼?”

杜壑沉吟許久,道:“今年任滿,你可願意隨我回京?”

“如果我不願呢?”郭涼反問。

杜壑深深看她一眼,伸出雙手,將她的手包裹起來。

這麼一個動作,便讓她軟了心,低低喚了聲“阿壑”。

“我可以留任。”杜壑道,語氣中多了一絲溫柔。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三年後呢?”她固執地追問。

看到崔久再回西域,她突然明白,有些感情,必須要有一方作出犧牲讓步。

崔久放棄了家族鋪好的錦繡之路,選擇陪在陸子衿身邊,那她和杜壑呢?

杜壑緩緩鬆開了手。

她將手收到身後,攥緊。

被溫暖過的肌膚此時格外覺冷。

“三年後,我必須回京。”他說。

她忍不住眼眶一熱,忙眨了眨眼,笑著問道:“如果我不跟你回去,你會另娶佳人麼?”

杜壑沒有回答。

她等了一會兒,站起身,退後一步,對著他倉促一笑:“阿壑,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杜壑抬頭看了看提著食盒進來的侍從,淡淡道:“先吃飯!”

郭涼冷笑一聲,反手一掌,將侍從手裡的食盒拍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出門,上馬,徑直出城,奔出好幾裡才在部下的呼喊聲中停了下來。

副將岑來追上時,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要抱怨:“這、這是鬨、鬨什麼呢?咋這麼、這麼矯情?他為你多留、多留三年,你就、就不能跟他回京?”

剛才那兩人在屋裡對話時,聽得她急死了,一個偏問刁鑽的問題,一個比啞巴還安靜,多大點事兒啊!

郭涼深吸一口氣,道:“我不是不能隨他回京,隻是一想到他離開了我也可以娶彆的女子,就覺不值得。”

岑來嗤笑:“那你現在準備離開他了?還嫁不嫁彆人?”

郭涼正被她問得一噎,忽然,從風中傳來馬蹄疾馳聲。

她心中一動,回頭望去。

一人單騎,自蒼茫原野儘頭奔來,輪廓在她的視線中逐漸清晰,又逐漸模糊。

在他勒馬之前,郭涼用力眨了眨眼,攥緊韁繩淡淡道:“杜縣令還有什麼交代?”

他身上官服未換,發髻被風吹得淩亂,但眉目間仍是冷峻自持模樣。

“你若不隨我回京,我便綁你上路。”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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