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長貴和孫小慧正說著話,忽又聽到外麵傳來一句:“老二,你出來一下。”
叫阮長貴出去的是阮誌高,阮長貴不敢裝沒聽到,忙起身出去。
走到阮誌高麵前,他出聲叫一句:“爸。”
阮誌高不和他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今天你媳婦鬨出來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但不代表我對這事沒有看法!她存的什麼心,你應該比我清楚。這次就算過去了,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帶著你媳婦給我滾出去!”
阮長貴不敢說彆的,隻是點頭,“我剛才已經教訓過她了,她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保證了會改正,以後凡事聽我的,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
阮誌高沒好臉色,“最好是。”
說完轉身回去邊屋裡。
***
晚飯後,阮溪阮潔和阮誌高劉杏花,以及阮長生一家五口在私下聊天。劉杏花提起今天的事還是氣得不行,說孫小慧:“今天要不是有人攔著,我非打死她。”
其實真正打起來,劉杏花是打不過孫小慧的,畢竟她年紀上身了。今天不過就是她先出手,在孫小慧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先把孫小慧打蒙了。
還有一點就是,孫小慧打心底裡忌憚她這個婆婆。
但不管打得過還是打不過,氣勢和語言上絕對不能輸!
不把她狠狠治一頓,她怕是不會記著犯賤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阮誌高抽著煙袋鍋子,片刻道:“這事防不勝防,我們管不了彆人說什麼做什麼,隻能管得了自己。所以平時說話做事一定要謹慎一些,彆叫小人抓了把柄。”
說著看向阮長生:“主要就是你。”
阮長生道:“我最近可安分了,哪天不是乖乖去上工?”
最近阮長生表現得確實很不錯,在工地一乾就是一天,阮誌高也就沒再繼續說他。
至於阮溪和阮潔,女娃子心思都很單純,他其實倒不是很擔心。
阮溪自己也不擔心,她對自己的言行舉止有把握,而且孫小慧這次在她身上栽了個大跟頭,吃了個大虧,夠她憋屈一陣的,應該不會再找她麻煩。
隻有阮潔一個人,沒說什麼話,眼神裡空空的。
晚上梳洗完躺下來睡覺,阮潔才出聲說話,跟阮溪說:“我上輩子肯定是作孽了,所以這輩子才會攤上這樣一個媽,真的是太讓人心寒了,也太丟人了。”
聽著她這話,阮溪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媽媽,那個三歲就把原身丟在鄉下不管的女人。她倒是沒什麼感覺,畢竟不是她的親媽,隻是想想就罷了。
她回神,出聲安慰阮潔:“出身和父母都是我們沒有辦法自己選擇的,所以接受現實向前看吧,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阮潔深深吸口氣,“能過得怎麼好呢?再過幾年我們也就到婚嫁的年齡了,也就是找個男人嫁過去,還是過這樣的日子,一輩子呆在大山裡。”
阮溪沒想到阮潔還有這種深度的思考,她側起身子來,麵對阮潔,透過夜色看著她問:“你不想過這種日子?那你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麵的世界嗎?”
阮潔側頭應聲,“當然想啊,姐你呢?”
阮溪握住她的手,“那我們一起努力走出去。”
阮潔被阮溪感染得有了些誌氣,但片刻又泄了氣,歎氣說:“我們嫁不到外麵去的,嫁到鎮上都很不容易。三姑當時是運氣好,才嫁到了鎮上去。”
說著想到什麼,“不對,姐你和我不一樣,大伯會接你去軍區。等到了軍區,大伯和大伯娘應該會給你找一個乾部子弟,你可以嫁進乾部家庭。”
阮潔對嫁不嫁什麼乾部家庭沒太大興趣,隻捏著阮潔的手說:“你信我,我帶你走出去。我們不靠嫁人改變命運,我們靠努力改變命運,怎麼樣?”
靠努力改變命運?
這話聽著挺激勵人的,但也太不切實際了。
她們沒有任何可以努力的方向,也沒有任何可以靠努力改變命運的可能。
阮潔根本無法想象這種事情,猶疑著問:“可以嗎?”
阮溪道:“你信我就可以。”
阮潔想了想,信的話還有個不切實際的希望,不信那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於是她重重點兩下頭,對阮溪說:“姐,我信你!”
***
清晨的山道上人影稀疏,紮著兩根麻花辮,穿著粉底白色碎花短袖衫的姑娘背著書包哼著歌,和清晨的鳥鳴一起,給山間增添一抹鮮活靈動。
走到裁縫鋪的院子大門外,阮溪敲兩下門推門進去。
看到老裁縫坐在正屋裡的縫紉機前,她走到正屋門外衝他打聲招呼,抬起步子進屋。走到老裁縫旁邊,看到他正拿著鉛筆在棕色的再生紙上畫圖。
看到他在畫衣服造型樣式,阮溪有些意外——沒想到她這師父還挺洋氣的,給人做衣服還先畫款式圖,並不是簡單按照固定樣式隨手做。
老裁縫不抬頭看她,一邊畫一邊說:“今天就畫這個,你在旁邊看著,能學多少是多少。要是有興趣的,自己平時找紙出來,學學畫畫。”
阮溪站在縫紉機旁,微俯著腰身點頭,“好。”
***
老裁縫畫圖畫得很快,主要隻是畫了個大概樣式,所以即便要畫三套衣服,也就用了大半天的時間。
而今天阮溪腦子裡還惦記著彆的事,看老裁縫畫完圖後,她就打招呼先離開了裁縫鋪。
離開裁縫鋪她仍是沒有回家,去幾個淩爻常去放豬放羊的山坡上找了一下,在一個山坡上找到他以後,跑過去問他:“你家裡有書嗎?”
整個鳳眼大隊,她首先想到能借書的人,也就是淩爻。
她昨晚說要帶阮潔走出大山,這可並不像她嘴裡說的那麼容易。她心裡知道,如果不靠嫁人,她們能改變命運的途徑隻有一個,那就是參加高考。
之前她沒想這個事,畢竟這會才七三年,距離高考恢複還早著呢。
她是在現代學校受過高強度學習訓練,並且上過高中大學的人,所以並不急著複習。但對於阮潔這種幾乎是零基礎的人來說,四年多的時間顯然算不上多。
她有原身的記憶她知道,她們之前上的那點學,差不多是等於沒有上,認識的字也就是非常簡單的那一些,約莫小學二三年級的水平。
淩爻對她是有問必應,回問:“什麼書?”
阮溪說:“就學習的書,課本教材什麼的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