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認真假,阮長貴和孫小慧一起伸頭看出去,便見劉杏花和阮溪站在對麵邊屋門外,劉杏花手裡拎了半隻雞,阮溪手裡則捏著一塊錢,兩人都滿臉堆笑。
阮溪伸手把手裡的一塊錢塞進劉杏花的口袋裡,簡直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了,笑著說:“師父說了乾活就有錢,所以分了我一塊錢和半隻雞。”
他們這上門做衣裳的工錢是一天兩塊錢,格子衫婦人因為送了一隻雞,所以隻給了三塊錢的工錢。老裁縫自己留下兩塊錢,給了阮溪一塊。
至於老裁縫和他們大隊是怎麼結算這些工錢的,阮溪身為徒弟自然不過問這些。時間上大概是和其他社員乾活掙工分一樣,一整年下來結算一次。
老裁縫有個自己用針線釘起來的賬本,裡麵記的都是這些賬。
穿越之前,阮溪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掙了一塊錢而開心成這樣。
孫女這麼快就靠手藝掙錢了,劉杏花更是高興得滿麵紅光。她把阮溪塞給她的錢又掏出來,往阮溪手裡塞過去說:“你掙的錢給我做什麼,留著買糖吃。”
阮溪仍是把錢塞回去,“奶奶你是我們家的掌家的,掙的錢當然要給你啊。”
說著她忽想到什麼,轉頭一看,隻見阮長貴和孫小慧伸頭在小灶房門口,盯著她和劉杏花看呢,於是她又換了語氣說:“我可不像有些人,自私自利。”
劉杏花聽了這話意識到什麼,也轉頭去看。
阮長貴和孫小慧臉上再也掛不住,連忙把頭給縮回去了。
劉杏花收回目光,這便故意又高聲說了句:“那奶奶就幫你收著,給你攢起來當嫁妝!今天晚上我們先把這半隻雞給吃了,你想怎麼吃?奶奶給你做!”
阮溪眉眼一彎,聲音清脆:“辣椒炒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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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灶房裡,阮長貴往灶底填稻草,心裡此時五味雜陳,像有幾十隻貓爪子在撓一般難受。聽到阮溪說“辣椒炒雞”,又沒出息地嘴裡生出口水來。
孫小慧坐著悶聲快刀剁雞食,臉上是一片火辣辣的燙熱感。
氣氛乾得像結冰,兩人都不再說話,小屋子裡隻剩下菜刀碰菜板的咚咚聲。
孫小慧剁好了野菜拌上米糠,出去喂她家的五隻老母雞。
阮潔背著柴火從外頭回來,看到她特意繞開些,把柴火背去邊屋的灶房裡去。
看著她這番舉動,孫小慧心裡攢起火,但因為劉杏花在家,她也沒敢出聲衝阮潔發作,隻能自己咽肚子裡憋著,低聲罵一句:“死丫頭,等我抽時間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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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潔背著柴火進屋,看到劉杏花正在剁雞。
她臉上湧出十二萬分的驚訝來,看著劉杏花問:“奶奶,你怎麼殺雞啦?”
劉杏花笑笑,“沒點正經事誰家殺雞吃啊,是不想過啦?這是小溪跟老裁縫出去做衣裳,人家送給老裁縫,老裁縫分了半隻給她。”
阮潔在灶後放下柴火,便見阮溪從房間裡出來了。
她又驚又喜笑著說:“姐,你好厲害呀。”
阮溪也笑,“也就一般厲害吧。”
祖孫三人就這樣說笑著,你淘米我燒火她剁雞,一起做晚飯。
阮溪和阮潔一鍋上一鍋下忙活著把米飯蒸上,劉杏花麻利地把公雞剁成雞塊洗去血水,又去地裡摘了一把紅綠二荊條辣椒,還有一把紅色的小米椒。
地裡種的瓜果蔬菜她有一些日子沒摘回家吃了,為了省油並攢錢,她都是摘了直接送去蔬菜集中收購點,用這些蔬菜換點錢在手裡,雞蛋也是攢起來不吃,拿去供銷社換錢。
今天打算放開了吃頓好的,自然也就不再省著了。所以除了兩把辣椒,她還摘了兩根黃瓜,又薅了兩根小蔥,打算做個拍黃瓜,再蒸一碗雞蛋。
東西摘到籃子裡拿回來,劉杏花把辣椒黃瓜小蔥都放到盆裡舀水洗乾淨。洗完剛走到桌邊放到砧板上,阮溪忽伸手到她腰上拽一下,把她身上的圍裙給抽走了。
阮溪把圍裙往自己腰上係,“奶奶,今天我來炒菜給你們吃。”
劉杏花伸手要去奪,“你這忙活完剛到家,還是趕緊坐下歇口氣去,菜我來炒就行了。聽我的話,你就安心等著吃,彆再做這做那了。”
阮溪閃腰躲開她的手,笑著道:“我年輕我不累,這些辣椒炒起來怪嗆的,您去歇著等吃現成的。我和小潔都這麼大了,還不能讓您享享福?”
這話聽得劉杏花心裡舒服,她也就沒執意再要做了。但她也沒有歇著去,而是到灶後坐在阮潔旁邊,把稻草塞進另一個鍋灶底,幫著燒火。
阮溪還得切辣椒,劉杏花便沒急著點火,隻坐那笑著說:“還是丫頭好啊。”
阮潔的臉龐被灶膛裡的火照得通紅,笑著接話:“那我一輩子不嫁人好不好?”
阮溪之前也說過這種話,劉杏花這次還是瞪起眼說那句:“鬼扯火。”
阮溪笑著聽她倆說話,自己圍著圍裙在桌子邊把紅綠二荊條和小米椒都切成圈,拍了幾瓣大蒜切上幾片薑片,又拿碗去挖了一勺家裡醃製的豆瓣醬。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劉杏花燒火,阮溪在鍋上炒菜。
柴火灶做飯大概是不一樣,阮溪覺得要比燃氣灶做的更有味道一些。鐵鍋裡倒上一點油,油熱下蒜瓣和薑片爆香,隨手倒下生雞塊,瞬間滋出滿屋的香味。
穿過來到現在沒有吃過一口肉,她顛勺在鐵鍋中翻炒雞肉,聞著撲鼻的香味,看著雞肉慢慢變得金黃,雞皮微微焦卷,也忍不住暗暗吞了口口水。
雞肉炒得差不多時,捏一小把花椒繼續炒香,再加入一勺豆瓣醬,炒出紅油後那滿鍋的色澤更是誘得人忍不住要流口水。
調入醬油食鹽味精胡椒等作料,翻炒後加入切好的青綠辣椒圈,雞肉和辣椒的在作料中碰撞出更濃鬱的香味,飄得滿屋都是。
香味從門框邊緣沿著煙氣飄出去,直飄到對麵的小灶房裡。
孫小慧正坐在灶後燒火蒸米飯,忍不住吸一吸鼻子,咽下一大口口水。
之前她鬨著要分家,就是因為家裡好長時間吃不上一口熱菜,一點油星都看不到。她為的是不被阮長生和阮溪兩個敗家子拖累,可以一家四口多吃點好的。
結果誰能想到,自打分了家以後,阮長生和阮溪不但沒成拖累,一個轉了性子突然開始玩命地乾活掙工分,另一個則直接讓家裡人吃上肉了。
不止有肉,還有錢!
孫小慧心裡憋得厲害,憋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上仍然火辣辣的。
阮長貴則比她憋得更是厲害,坐在小灶房的門邊什麼也不乾,就眨著眼睛一直深呼吸,深吸一口氣把香味吞進肚子裡,再長呼一口氣給吐出來。
他倒是想說話,但是也憋得半句都說不出來。
哪輩子乾過這樣的蠢事,他簡直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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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鬱悶著,他那兩個兒子從外麵玩累回來了。兩個人老遠就開始嗅鼻子,一路嗅到對麵邊屋門外,不往小灶房這邊來,直接趴在邊屋門口往裡瞧。
看到阮溪在炒菜,阮躍華開口問:“大姐,你在炒什麼?”
阮溪不看他,直接道:“雞肉。”
阮躍華還想再說話,但話還沒出口,突然後衣領被阮躍進給拽住了,然後直接被阮躍進拽去了小灶房那邊。
阮躍進說過分家就不吃他奶奶家的東西了,倒是有骨氣,還記著。
阮躍華被拎到小灶房門外很不高興,擰眉皺臉胡亂揮拳頭打開阮躍進,看著他沒好氣道:“大哥你乾什麼啊?!”
阮躍進有些嫌棄道:“你口水都要淌出來了!”
阮躍華氣得很,“你不想吃嗎?”
阮躍進張張嘴巴,再是有骨氣,也愣是沒說出話來。
阮長貴坐在門內看他倆這樣,心裡的憋悶氣正好找到地方撒了,於是陰著臉重著聲音道:“你倆乾什麼呢?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趕緊滾屋裡去!”
他說的屋裡是正屋,這小灶房可塞不下四個人進去。
現在他們一家和阮長貴劉杏花分鍋也分屋了,阮誌高給他們新添置了桌子和四個板凳,沒有原來的桌子大,放在正屋當間給他們用,大桌子搬邊屋灶房裡去了。
阮躍華被訓了扁扁嘴,跟著阮躍進往正屋裡去。他走一步回三次頭,次次都是往邊屋那邊看過去,心裡眼裡嘴裡胃裡都饞聞到的雞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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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誌高身為大隊書記,總會有些額外的事情要忙。他今天回來的稍微晚一些,和阮長生背著背簍扛著農具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他們還沒走到邊屋門前,就聞到了一股子香味。
阮誌高重吸一下鼻子,出聲說:“誰家炒的菜,這麼香。”
阮長生也吸吸鼻子,用自己靈敏的嗅覺辨彆一下,“好像是我們家。”
阮誌高目露疑惑,忙加快步子往家裡走。走到門前和阮長生放下背簍農具,伸頭往屋裡看一眼,隻見阮溪正在把炒好的辣椒雞肉從鍋裡盛出來。
屋裡香味更加濃鬱,一口直入脾胃的深處。
阮誌高又驚又懵地睜大眼,進屋看向劉杏花問:“發財了?”
劉杏花看著他笑一下,玩笑道:“叫你猜對了!”
阮誌高眼神裡還是有十分的疑惑,阮潔接話便說:“姐跟老裁縫去做衣裳,掙了半隻雞和一塊錢,怎麼樣,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