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潔想了想又說:“反正我聽你的話,你讓我學習我就學習。如果你說嫁人不好的話,那我就不嫁人了,就留在家裡陪著奶奶,當老姑娘。”
阮溪轉頭看她,“我也沒說嫁人不好,就是嫁人之前得擦亮眼睛,不要衝動。”
阮潔努力轉動她的大腦,片刻說:“算了,我們還是先回家喂雞喂豬吧。”
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阮溪自己現在也不著急這些事情,所以不再和阮潔多說,和她一起回家喂雞喂豬去。
到家的時候劉杏花已經在剁豬食了,阮溪和阮潔過去幫忙。三個人一起忙活,這些事情一會就做完了。阮潔喂雞的時候還從雞窩裡撿出幾個雞蛋。
劉杏花和阮溪阮潔這麼輕鬆,孫小慧就很不輕鬆了。
她在對麵小灶房門外坐著剁豬食,一邊剁一邊不時往對麵瞟上一眼,嘴裡嘀嘀咕咕罵阮潔不是個東西。同時又在心裡琢磨,怎麼才能把女兒給要回來。
等她嘀咕著喂完雞喂完豬,學手藝的阮躍進又到家了。
阮躍進這兩天回來臉上神色都好看,因為昨天他踩會了空機器,今天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他終於把那該死的底線給引出來了。
孫小慧看他神情愉悅,因為阮潔而不好的心情自然也就跟著變好了。所以她就說了嘛,還得是養兒子,養女兒純粹就是賠錢不討好的買賣。
注意力放到了阮躍進身上,她不再管阮潔怎麼樣,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她還是照例問阮躍進那句話:“今天學得怎麼樣啊?”
阮躍進很是輕鬆道:“老裁縫教的都學會了,沒什麼難的。”
孫小慧聽了這話高興,往阮躍進碗裡夾菜,笑著說:“我就知道我兒子行。”
說著她又好奇問:“那個,小溪她學得怎麼樣啊?她今天不是也過去了半天時間嘛,老裁縫都教她什麼啊?她學得好不好?”
阮躍進不屑地哼一聲:“她?她連機器都沒摸到,老裁縫給她拿了一遝紙和一支鉛筆,讓她趴那畫畫。她畫的那是什麼東西啊,跟狗啃的似的。”
孫小慧神色更是有些飛揚,“那老裁縫沒教她手藝啊?”
阮躍進道:“反正今天沒有教。”
孫小慧這又問:“那老裁縫怎麼對她那麼好?”
阮躍進:“她會拍馬屁會巴結人唄,我是學不來她那一套。你們知道她這幾天去公社乾什麼嘛?翻山越嶺過去,就為了給老裁縫打半斤酒。回來把酒給老裁縫,老裁縫讓她到灶房拿個碗,她倒好,到灶房直接炒了一盤花生米。”
孫小慧嘖嘖一串,“這還真是會拍馬屁呢。”
阮躍進看著孫小慧,“她又會做飯,她之前中午不是都不回來吃嘛,八成就是留那給老裁縫做飯的。老裁縫為什麼喜歡她,她巴結得好,伺候得到位唄。”
孫小慧聽完看向阮長貴,“我怎麼說來著,老裁縫對她那麼好,根本不可能是因為她手藝學得好。現在知道了吧,她就是巴結人有一套。”
阮長貴不說阮溪什麼,隻說阮躍進,“那你就好好學。”
阮躍進道:“我學得好著呢。”
***
阮躍進學得怎麼樣阮溪不關心,她還和之前一樣,該乾嘛乾嘛。
但早上她到了老裁縫家準備打掃衛生的時候,卻被老裁縫給製止了。
老裁縫把她叫到旁邊,跟她說:“該乾嘛乾嘛去,這些事情都有人做。”
然後他話音剛落,阮躍進出現在院子外麵。
阮躍進跨門檻進來以後,老裁縫衝他清清嗓子,他便自覺地打掃衛生去了。隻是他做一會突然又想起來了,忙跑過來問老裁縫:“怎麼不叫她跟我一起做?”
老裁縫看著阮躍進:“她中午給我做飯。”
阮躍進沒話說了,悶口氣,轉身又繼續乾活去。
乾完活看老裁縫仍不教阮溪手藝,還是讓她坐那畫畫,他心裡又舒服了一些。他眼下彆的不求,隻要能在手藝上學得比阮溪好,那他就能往下忍。
據他觀察,阮溪在老裁縫這裡學了十來天,大概率和他媽說的一樣,那就是個在這打雜的,正經事情一件不會,最後八成也是學不成手藝的。
所以他隻要耐住性子,讓老裁縫認可他的能力,遲早有一天,老裁縫徒弟的頭銜隻會給他一個人。等老裁縫去世,這山上也就隻有他一個裁縫了。
到那時,再看誰眼紅誰吧。
***
阮躍進死盯著阮溪不放,阮溪則繼續把他當空氣。
阮溪認真畫自己的畫,快到中午的時候,起身去淘米做米飯,又去菜園子裡摘菜回來炒菜。她今天炒了青椒炒雞蛋,還有西紅柿炒雞蛋。
她炒完菜的時候阮躍進還沒走。
阮躍進剛要起身回家,但在看到阮溪把兩盤菜端進屋裡放到桌子上,一盤綠黃相間清爽,一盤紅黃相間鮮亮,瞬間覺得板凳上抹了膠水,他竟然站不起來了!
要知道,他媽之前借了半籃子的雞蛋,都送來給老裁縫了。現在他家的母雞下一點蛋就得攢起來拿去還人,飯桌上根本連雞蛋的味道都聞不到。
而阮溪居然!一炒炒兩盤!
阮溪去灶房盛飯去了,老裁縫拿了櫃子裡的酒葫蘆到桌邊坐下。看阮躍進坐在縫紉機前不動,眼睛直勾勾盯著桌子上的菜,他出聲道:“我可不留你吃飯。”
阮躍進聞言回神,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他深深吸口氣,收起臉上那沒出息的表情,起身出門去。
走到門上碰上阮溪,阮溪直接忽視他,端著碗從他旁邊繞過去進屋。
阮躍進忍一忍嘴裡的口水,停住步子回頭看向屋裡,隻見阮溪在桌邊坐下來,拿起筷子夾起西紅柿炒雞蛋送進嘴裡,臉上滿滿都是幸福的笑意。
他咽著口水忽然想——會拍馬屁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想一會——算了,他才不去裝孫子。
***
阮溪炒的菜分量都不多,剛好就是兩個人的量。
她和老裁縫吃完飯,起身把鍋碗收拾了。
老裁縫中午有時要午休,今天吃得飽整個人犯困,便回屋睡覺去了。
阮溪守在正屋裡,趴在桌子上準備眯一會。
然而她剛閉上眼有些睡著,忽有人叫門把她給吵醒了。
她趴在桌子上驚醒,爬起來後眨眨眼,隻見是個身材微胖的婦人。婦人胳膊上搭著條褲子,進屋就嚷嚷著說:“老裁縫呢?叫他給我改個褲腳。”
阮溪從桌子邊站起來,“我師父他睡覺了,我幫您改吧。”
胖婦人上下打量阮溪一眼,“你才學幾天啊,成嗎?”
阮溪道:“成的。”
胖婦人還是不放心,“還是叫老裁縫給我改吧,我這衣服雖說是彆人給我的,但好歹還是半新的布呢,你給我改壞了,我找誰去?”
阮溪說話乾脆,“改壞了我給您賠條新的。”
賠條新的?
胖婦人眼睛一瞪,“真的假的?”
阮溪笑,衝她點頭:“真的。”
胖婦人看著阮溪的臉,又看看手裡的褲子,心一橫道:“算了,那就你來給我改吧。改完我還急著穿呢,沒時間在這多耽誤。”
阮溪也不磨嘰,從她手裡接下褲子,拿來皮尺先給她量腿長。量好了她按照尺寸把褲子裁掉一截,然後往裡卷起半寸,用縫紉機給縫起來。
縫好再去燒熨鬥,等熨鬥燙起來,她把整條褲子都仔細熨了一遍。
看阮溪做事乾脆利落,而且把褲子整個都熨了一遍,熨得服服帖帖有版有型,胖婦人在旁邊笑著說:“你這丫頭學得不錯啊,看起來真能接老裁縫的班。”
阮溪笑笑,把褲子遞到婦人手中,“您穿上試試看。”
胖婦人接下褲子進旁邊的庫房,換了褲子出來,連聲說:“唉喲,你改得正正好好,就是我要的長度。那我也不脫了,這就穿著走了。”
說著她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分錢,塞到阮溪手裡,“那我走了啊。”
阮溪接下兩分錢,送她到院子大門上。
在她看著胖婦人走遠,轉身要回來的時候,阮躍進剛好從家裡過來了。
阮溪不與他打招呼,轉身進院子直接去葡萄架下的搖椅上坐下來。她剛順著搖椅的椅背躺下來,大咪過來跳到了她腿上,於是她悠閒地擼起貓。
阮躍進從她麵前走過去,瞥她一眼,“你可真自在。”
阮溪用手指撓大咪的脖子,看大咪享受的模樣,笑著說:“有些人就是嫉妒吧。”
阮躍進冷哼一聲:“誰嫉妒你誰是……”
上次被嗆過,下麵的話他打住了沒說,吞下去進屋去了。
阮溪抱著大咪擼了一會,抬起頭看向半空已經偏西的太陽,在心裡默默想——阮長生耐力足精力好腳程也快,現在應該差不多到公社了吧。
***
阮長生和阮溪淩爻這種還沒發育完全的少年不同,和阮誌高劉杏花那樣的老人更不同,他正是精力耐力都最好的年紀,乾活猛跑路也快。
就算是累了,也就歇口氣就恢複精神了。
所以他到公社的時間,比阮溪預測的還早一些,正是各家各戶在家做午飯準備吃午飯的時候。
他走在街道上,看到家家煙囪裡都冒著煙,吸吸鼻子還能聞到炒菜的香味。
阮長生打小就是愛混的主,除了打遍鳳鳴山上想出風頭的小崽子,收了給自己當小弟,有時候也會和這些夥伴們一起來公社,一混就是幾天不回家,所以對這裡比較熟。
雖然他每次來都不帶夥伴去阮翠芝家麻煩她,但他知道阮翠芝家在哪裡,不需要還要像阮溪那樣沿街去打聽。所以到了公社他哪裡都沒去,直接就往阮翠芝家去了。
他原是準備好了的,到阮翠芝家先客客氣氣的,畢竟劉雄是他姐夫,那是親戚。先安安穩穩吃個午飯,吃完飯把阮翠芝拉到私下裡去問,先弄清楚劉雄到底有沒有打他三姐再說。
結果他剛到阮翠芝家門口,連門都還沒叫,氣血就一下子衝上了天靈蓋。
那時劉雄叫阮翠芝在院子裡抬大水缸,阮翠芝胳膊細力氣小加手滑,沒有攥緊水缸沿口,水缸這邊就落回了地上。這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再抬起來就是了。
結果劉雄眉心一蹙,鬆開水缸過來一腳踹在阮翠芝的肚子上,把她踹得跌坐在地上,黑著臉沒好氣罵道:“你他媽的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連個水缸都抬不起!”
這還問他媽的什麼問,這一來直接就看見了!
阮長生年輕氣盛根本壓不住上湧的氣血,他在門外罵一句:“劉雄,我操NM!”
同時一腳踹開劉家那半開的門,衝進去二話不說,根本不給劉雄反應時間,捏緊拳頭一拳砸在他的左臉上。砸完又一腳把他踹翻在地,騎到他身上照著他的臉和頭就往死裡捶。
阮翠芝先被踹懵了,接著又被阮長生嚇懵,蹲坐在地上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小兒子跑出來看到自己爸爸在被打,嚇得哇哇大哭。
阮翠芝聽到哭聲反應過來,忙起身去拉阮長生,叫他:“五弟,快彆打了!”
氣血全衝在顱頂上,阮長生哪能停得住,他揍劉雄揍得手疼,忽又起身狠著臉去屋裡。
片刻他從屋裡走出來,手裡多了一條一米來長的長板凳。
他不給阮翠芝任何反應和阻攔的時間,直接走到劉雄麵前手握長凳一頭高高舉起來,狠著臉咬著牙使足力氣“轟”的一聲砸在他身上。
板凳本來就打得單薄,落到劉雄身上頓時四分五裂。
阮翠芝直接被嚇傻了瞪著眼,她兒子哭出了尖銳的嘶喊聲。
阮長生站在劉雄麵前喘氣,低眉看著他,滿眼狠意問他:“你打誰呢?”
問完粗聲咆哮:“我姐也是你能打的嗎?!”
劉雄抱著胳膊在地上打滾,鼻青臉腫一直呻-吟,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阮翠芝徹底懵了,表情受驚,站在原地動都不再動一下。
還剩眼睛,半天眨一下,再眨一下。
她好像什麼也都聽不到了,隻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一下重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