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雄聽到阮翠芝又說這話,這次徹底沒忍住,本能出口重嗬:“阮翠芝!你不要不識……”
看到阮長生頓時凶起來的表情,他瞬間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哪,這可不是在他那個他說了算的家,於是忙又把下麵的話給咽下去了,沒有吼出來。
阮長生卻已經怒了,他一腳踹在劉雄胸口把他踹翻在地。
踹翻了走到他麵前俯身瞪著他:“這要不是在我家,你怕是已經動手了吧?!”
阮溪說得沒有錯,打老婆已經刻進劉雄的骨子裡滲進他的血液裡了,成了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且必須的事情,他麵對阮翠芝,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
能忍一次兩次,不會忍第三次!
來這裡求阮翠芝回去都能控製不住發火,就更彆提回去了。
回去了到了他家地盤上,他脾氣上來不動手才有鬼了!
劉雄躺在地上,捂著胸口輕哼兩聲,片刻說:“有你家這樣得理不饒人的嘛?”
阮長生又上去踹他兩腳,一邊踹一邊說:
“你還知道我家占理啊?”
“得理不饒人怎麼了?”
“知道自己沒理就彆來犯賤!”
小虎子看到劉雄挨打,站在旁邊又哇哇哭起來了。
阮長生轉頭就凶他:“哭什麼哭?!”
小虎子被他嚇了一跳,眼睛框裡還在冒眼淚珠子,卻死死抿住嘴唇不出聲了。
孫小慧和阮長貴在小灶房裡偷偷往外看,孫小慧擰著眉忍不住小聲說:“我也算是長見識了,你這爸媽和弟弟,我生平第一次見,土匪嗎?”
阮長貴看不下去了,要出去拉阮長生,被孫小慧伸手給拽住了。
孫小慧擰著眉衝他搖頭:“彆管。”
阮長貴屏屏氣,“等著吧,得被人罵死!”
孫小慧道:“管這麼多乾嘛,反正罵不到我們頭上。”
那邊劉雄從地上爬起來,拉上小虎子就走,一邊走嘴裡一邊喊:“阮翠芝你想離婚去找彆的男人,你趁早死了這個心!你有本事就在娘家呆一輩子!我看你兄弟能不能養你一輩子!你不回去,以後彆想見孩子!”
***
劉雄牽著小虎子逃也般地走後,阮家這邊安靜下來,那些聞風過來看熱鬨的人慢慢也都散了,各自回家,喂豬的喂豬,做飯的做飯,一邊說說阮家的閒話。
阮家這邊喂完豬喂完雞做好飯張羅著坐下來,外麵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剛鬨了一場,家裡氣氛不大好,隻有阮長生開口罵了劉雄幾句。
阮翠芝一直沒說話,劉杏花看她一會,忽開口說:“你要是舍不得小虎子晚上在外麵受罪,吃完飯就叫小五子追過去把他領回來。”
劉雄帶著小虎子趕路到這裡,連口水都沒喝到還被打了一頓,不可能再連夜趕路回去的,肯定是先找地方湊合睡一晚,到了明天早上再走。
阮翠芝低眉搖搖頭說:“他不會給的。”
想想也是,劉雄盼了七八年盼到的一個兒子,怎麼可能會讓他們阮家給領回來。他八成以為阮翠芝想直接把兒子留下,不給他老劉家了。
想劉雄也不會讓小虎子受委屈,劉杏花沒再說這個。
桌子上安靜片刻,阮誌高又說:“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和他離婚?”
阮翠芝含著筷子點頭,“想清楚了。”
在娘家這十幾天的時間,她一直在想這個事。所有要考慮的她都考慮了,她實在不想再回劉家過以前那樣的日子,她每每想起來就覺得喘不上氣。
本來她也沒有下定決心,但剛才看到劉雄帶著小虎子來找她,她忽然就下定決心了。她現在無比確定且肯定,自己不想跟那個男人回去,甚至怕跟他回去。
她不想再和他一起過日子,甚至不想再看到他的臉。
阮誌高看著她的臉,“你想清楚就行,有什麼事我和你媽幫你一起擔。”
阮溪在旁邊捏筷子舉起手:“算我一個。”
阮長生接著便舉手,“我是親弟弟,我肯定不會不管我姐的。”
阮潔小聲說:“我沒什麼本事,三姑我陪著你行嗎?”
阮翠芝沒忍住,低著頭忽一下哭出來了。
劉杏花伸手拍拍她的背,“想哭就全哭出來,彆什麼都自己憋著。你要是想孩子了,就叫小五子陪你去鎮上看一看。孩子是活的,劉雄可管不住。”
阮翠芝哭著點頭,“嗯。”
等阮翠芝情緒好了一些,阮長生又問:“聽那姓劉的說的話,他不同意離婚,我們怎麼辦?要不我再去把他綁起來打一頓,打到他同意為止?”
阮翠芝搖搖頭,“彆了,去鎮上鬨我們占不到便宜,劉雄還有兩個兄弟呢。之前是我們占理,你又去得突然,他父母也覺得理虧。現在是我提出來要跟他離婚,在彆人眼裡就是我不安分,我不占理,沒人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劉杏花在旁邊點頭,“是這個道理。”
阮長生:“那怎麼辦?”
阮翠芝輕輕吸口氣,“他不同意就放著吧,反正我不會再回去跟他過日子。那道手續辦不辦對我來說無所謂,我不跟他過了,那就是一張沒用的紙。”
她也不想因為手續的事去和他糾纏,在這節骨眼上,劉雄就算爭一口氣也不可能會答應和她離婚。糾纏下去沒完沒了,不知道還要惹出多少事來,沒必要。
她眼下隻要能擺脫他就行,彆的等以後時機成熟再說。
***
硬著心腸沒讓阮長生去把小虎子帶回來睡覺,阮翠芝自己也一夜沒睡。不止沒有睡,還半夜就起來乾活了,又是洗衣服又是刷鞋子,一直忙活到公雞打鳴。
劉杏花起來看到她又把家裡都收拾了一遍,該做的都做了,還做好了早飯,知道她不做心裡更難受,也就沒再說什麼,都隨她了。
阮溪和阮潔起床後也沒說什麼,洗漱完直接坐下來吃飯。
吃完飯阮溪背上書包,和劉杏花打一聲招呼出門,仍往老裁縫家去。
阮躍進比她晚一點出門,出門的時候孫小慧拽住他說:“離小溪遠一點,彆往她跟前湊,和她劃清界限知道嗎?你三姑鬨的這出醜事,夠人說一輩子的。”
阮躍進點點頭,“我知道了。”
出門碰到阮翠芝,他也沒出聲打招呼,直接忽視她的存在。
阮翠芝無所謂,就當自己沒有二哥二嫂,也沒阮躍進阮躍華那倆侄子。
她既然決定了走這條路,這點冷眼還能受不住麼?
於她而言,比起冷眼,想孩子要更難熬一些。
昨晚小虎子過來,她都沒能抱一下。
***
阮躍進去到老裁縫家學手藝,自然也把阮溪當空氣。
之前他還時不時犯賤找阮溪說幾句話,現在直接看都不看阮溪,阮溪倒是得了清淨,不用再聽他各種各樣腦殘以及直男癌的發言,連周圍的空氣都變清新了。
反正老裁縫不愛理他,每次和他說話必罵他,所以他也不太找老裁縫說話,於是這兩天下來,他自己自動化成了空氣,一點沒礙阮溪和老裁縫的眼。
***
兩天後,天鳳公社,天空陰沉。
劉雄背著滿臉臟汙的小虎子回到家,剛進門他媽就迎了出來。
他媽迎到門上,伸頭往外使勁看,看半天沒看到阮翠芝,著急問劉雄:“翠芝呢?”
劉雄把小虎子放下來,他爹也走到了近前。
劉雄看看兩位老人,忍著脾氣讓自己儘量平靜,開口說:“她要跟我離婚。”
“離婚?!”劉雄爹媽異口同聲,連表情都是同步的,瞪著眼一臉的不敢相信。
劉雄道:“要不是他弟弟在,我非打死她不可,我薅也把她薅回來。她有本事就在娘家過一輩子,我看她弟弟到底能不能養她一輩子護她一輩子。但她要是想改嫁找彆的男人,門都沒有!她不嫌丟人,不怕人罵她不守婦道,我還要臉呢!”
劉雄媽還是瞪著眼,“你沒有按我說的做,沒有賠禮道歉嗎?我都說了,你去好好跟她認個錯,她脾氣好心地軟,肯定會跟你回來的。”
劉雄氣道:“脾氣好心地軟?我們都被她騙了!我怎麼沒道歉?我到那裡個孫子似的,又是叫爸又是叫媽,又是賠不是又是保證以後會好好待她,甚至低聲下氣說給她做牛做馬。可她嘴裡沒有彆的話,來來去去就是要離婚。我沒壓住脾氣發了火,又叫她那弟弟打了一頓。”
劉雄媽低著眉,搖著頭說:“翠芝不是這樣的呀,翠芝向來是最和氣最好說話的,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從沒有抱怨,怎麼能突然變得這麼不講道理?”
劉雄道:“我不管她是存的什麼心,總之我不可能再去接她了。我不信她能在娘家呆住,哪天被人嫌棄呆不住了,她自己滾回來,我到時再收拾她。”
劉雄媽歎口氣,看向劉雄爹。
劉雄爹忽也來脾氣了,“要是這樣,那就隨她去。我這活了一輩子,沒聽說過結了婚還能離的。就說我們公社,有人離過婚嗎?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好女不嫁二夫,結了婚那就得踏踏實實過一輩子!離婚!那是要被人罵死的!”
劉雄媽還是歎氣,“翠芝不是這樣的呀,夫妻之間吵架打架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哪有因為這點事就不過了的?這些年也沒見她說什麼呀,你們小兩口日子過得多好啊,從來都是不吵不鬨的,我出門就說翠芝是頂好的媳婦,現在她是打我的嘴啊!她真這麼狠心,三個丫頭不要了,小虎子也不要了?”
劉雄把小虎子往他媽麵前一揪,“你問他,小孩子不會扯謊的。”
小虎子哇一聲哭出來,“媽媽要離婚,媽媽不要我們了。”
劉雄媽蹲下身子,伸手去給小虎子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心疼地說:“可憐的孩子,攤上這樣一個媽媽。”
說著看向劉雄,“我們該做的都做了,走了那麼遠的山路過去,也認錯了也賠不是了,也打了保證了。她要是這樣得理不饒人,不想好好過日子非要繼續鬨個雞犬不寧,那就讓她呆在娘家吧。娘家可不是那麼好呆的,十天半個月能容她,呆長了沒有不嫌棄的。到時候她自己回來,要臉麵沒臉麵,要體麵沒體麵。”
劉雄爹不想再說這話了,隻道:“管她呢,去吃飯吧。”
劉雄家的廚房被燒了暫時不能做飯,隻能去他們老兩口家裡吃,三個丫頭已經在那邊了。
劉雄也不想再提了,提起來就一肚子氣,果斷彎腰抱起小虎子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