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斜掛在西半空,打了一片光進屋子,照得屋裡暖洋洋的。
劉杏花剁了白菜和豬油渣做餡,包進白軟軟的麵團裡,再盤成饅頭的形狀。
錢釧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坐在桌子邊幫劉杏花一起包。劉杏花叫了她幾遍,讓她放下手出去曬太陽去,她愣是坐著不動,就是要幫劉杏花一起包。
婆媳倆做個伴,一邊說話一邊乾活,倒也不無趣。
饅頭做好後擺在籠屜裡,籠屜下是燒開了的一大鍋熱水。劉杏花用洗乾淨的濕籠布塞好縫口,坐到灶後繼續燒火蒸饅頭,而錢釧仍在旁邊坐著陪她說話。
蒸完兩籠白白胖胖的大饅頭,太陽也落下了山尖,西邊霞光漫天。
錢釧托著腰站起身,想要出去上廁所,結果剛走到門邊上,忽看到一群五個從城裡來的娃娃已經快到家門前了,幾個人手裡都多少拿了點行李。
阮溪她們自然也看到了錢釧,開口就喊:“五嬸!”
錢釧笑得開心,“可算是又回來了。”
劉杏花聽著聲音在灶後問:“誰又回來了?”
錢釧站在門框裡回頭看她一眼,“還能有誰,您的五個孫子孫女唄。”
聽到這話,劉杏花連忙放下手裡洗一半的籠布出來。阮溪阮潔帶著阮紅軍三個人剛好到門前,少不得又是奶奶五嬸地招呼一番。
不過去年來過了,這次就熟了很多,不再需要來來回回地介紹。
劉杏花領了他們進屋,給他們拿剛出鍋的熱騰騰的大饅頭吃,笑著說:“裡麵包了大白菜和豬油渣,油乎乎的很好吃的,你們快嘗嘗,路上肯定也餓了。”
走了兩天的山路,難得吃點熱乎的東西,阮紅軍不客氣,接下後張開嘴就咬了一大口。一口就咬到了裡麵的餡,於是又燙得唉喲唉喲亂叫喚。
錢釧笑著繼續上廁所去,上完回來剛好碰上回來的阮誌高和阮長生。阮長生看到她連忙跑過來扶住她,心肝寶貝地叫,讓她小心一點。
錢釧本來就是愛在外麵摸爬滾打的人,她可不愛嬌氣那一套,直接打開阮長生的手,對他說:“彆亂叫,小溪小潔回來了,去年來的那三個也來了。”
阮長生聽了這話一點也不驚訝,還是上手扶著她,“去年就回來了,今年肯定還是會回來的,小溪小潔是兩個好孩子,在鄉下長大,對我們感情深。”
他不著急,而阮誌高卻立馬就加快了步子,趕緊回家去了。
到家進屋看到一屋五個娃娃,笑得滿臉都是喜意。
阮溪阮潔幾個人陸續和他打招呼,全都說一句:“爺爺回來啦。”
阮誌高自己找地方坐下來,笑著問他們:“怎麼樣?路上累壞了吧。”
阮紅軍喜歡吃油渣白菜的餡,咬上一大口說:“比起去年好多了,我們走得也快,現在天都還沒黑呢,去年到的時候天都黑了。”
他剛說完,阮長生扶著錢釧也回來了。
阮紅軍刷一下從板凳上跳起來,撲到阮長生麵前道:“五叔!你可算回來了!”
阮長生瞥他一眼,扶著錢釧到板凳上坐下來,“怎麼?是不是想死我了?”
阮紅軍拚命衝他點頭,“想死了想死了,想一年了!”
阮長生伸手在他頭上潦草地揉兩下,跟揉狗頭似的,“沒白給你講那麼多故事。”
家裡人多了氣氛也就熱鬨了,一人一句沒個停下來的時候。
與邊屋裡熱鬨無比的氣氛相對應的,是阮長貴和孫小慧那正屋裡的冷清。幾個孩子不過來跟他們打招呼,他們也不好意思舔著臉過去,便隻能這樣了。
這兩年他們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因為阮躍進也去挖礦掙工分了,家裡又隻有四口人,也沒有孩子上學花錢,所以吃飽還是沒問題的。
但和阮誌高劉杏花老兩口過日子比起來,那還是差遠了。畢竟阮長生乾活一人頂得上兩個,阮翠芝又是鳳鳴山上唯一的裁縫,每年都能掙不少錢在手裡。
也因為阮翠芝的手藝,家裡時不時還有肉吃,過得極其滋潤。
阮長貴和孫小慧沒少眼紅老家日子過得好,也沒少後悔當初鬨著要分家,他們更沒少想辦法巴結阮誌高和劉杏花,但阮誌高和劉杏花心硬不理他們。
惱了他們便就在背後罵阮誌高和劉杏花偏心,罵他們心狠心硬不配為人父母。
全都是他們生的,怎麼老大和老五都過好日子,就叫他這個老二一家過苦日子!
阮誌高和劉杏花聽不到,隨他們背後怎麼編排罵去,反正當初分家是他們自己鬨著要分的,不是他們當父母的攆他們出去的,他們怎麼說不占理。
阮溪穿過來就和孫小慧不對付,和阮躍進阮躍華之間的關係也不好,所以她自然沒有帶著阮紅軍葉帆和阮秋月去和他們打招呼,吃完飯就去裁縫鋪睡覺了。
阮潔很怕阮長貴和孫小慧再賴住她綁住她,所以也都是離他們一家遠遠的,連個眼神互碰的機會都不給。反正他們沒有養過她,她也不覺得虧心。
***
走了兩天的山路很累,阮溪阮潔帶著阮紅軍葉帆和阮秋月到裁縫鋪就睡了。次日睡到自然醒,洗漱一番回去家裡吃午飯,剛好阮翠芝也回來了。
吃飯的時候阮溪問阮誌高:“爺爺,淩爻他爸爸平反了嗎?”
雖然現在阮誌高已經不乾大隊書記了,每天就在家裡養養雞養養鴨打理打理自留地,但村裡要是有哪些重要的事,那些乾部還是會什麼都跟他說。
畢竟他當了幾十年的大隊書記,年紀又大,在村裡還是最有說話分量的。
他衝阮溪點點頭,“對的,上麵下了通知過來,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