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走進去後將門合上,麵向雷電影微微頷首:“您有什麼指示?”
雷電影道:“你站那麼遠做什麼?”
散兵順從地走到了雷電影的麵前,仍舊垂眸,回避著與雷電影的對視。
“我難道還是什麼凶惡之人不成?”雷電影自然也發現了散兵的異常,“抬起頭來”。
與散兵的目光隻是碰觸了一秒,很快少年的視線便向一旁偏了偏。
“你昨晚還說我是個好人。”
散兵:“……我擔心您因為昨晚的事情生氣了。”
“在你眼中,我便是那樣易怒的嗎?”雷電影神情有些無奈,“你且先找張椅子坐下。”
散兵心裡的警鐘作響:“如果隻是交代命令的話,我站著就可以了。”
“昨晚……由於我的誤判,未曾預料到[帳]的出現,你應當也受到了不少驚嚇。”由於是邊思考措辭邊說話,雷電影的語速偏緩慢,並沒有看到散兵微變的神情,她繼續道,“我們好好聊聊,有什麼話不用憋在心裡,對我傾訴便是。”末了,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我恕你無罪。”
“大人說笑了,身為您的下屬,本就不應當對你有所怨言,又談何‘坦誠’一說?”散兵語氣不緊不慢道,“所謂‘誤判’就更過了,若連這點突發情況都無法應對的話,隻能是我自己的能力不足,又怎會埋怨您呢?”
散兵字字句句都很是懇切坦誠,至於與之完全不相符合的毫無感情波瀾的語調。雷電影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和溫迪所說一樣,“國崩二號”一直以來都很乖巧懂事,雖然有時候笨了一些,但本性是無法變的。如果不是她與溫迪聊過之後確定“國崩二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的話,雷電影或許就信了少年的話了。
“站到我身邊來。”
看到少年猶豫不決的樣子,雷電影沒等少年有動作,自己先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到散兵的旁邊站定了。在散兵猜測著雷電影是要做什麼的時候,他感到頭頂傳來溫熱的觸感,愣在了原地。
雷電影肢體有些僵硬,還是較為順利的完成了自己預備好的動作。少年短發的觸感意外的很好,揉了兩下後她聽了下來,語調略微滯澀:“你……做的不錯。”
反應過來雷電影是在做什麼後,散兵抿了抿唇。在雷電影目光不及之處,眸光暗了些許。
“您是在反諷我嗎?”散兵道,“是我的回答讓您不滿意了嗎?”
“嗯?哦,沒有,我是指你平日做的不錯,並不是說昨晚那次。”實在無法違心誇讚“國崩二號”昨晚的惡劣表現,雷電影換了種更為廣泛的說法,“平時讓你去做的事情也都有好好去完成了,你很不錯。”
“聽您這麼說……”散兵抬頭,看著女子那雙美麗的眼睛中倒映著的自己的身影,“您喜歡的那個‘我’,是乖順的、符合您心意的那個‘我’,對嗎?”
麵對少年突如其來的質問,雷電影微怔。
“不光是這樣……你平時去做我所交代的任務時完成的也很出色。”
“所以說到底,‘服從你的命令’還是最大的前提,對嗎?”散兵聲音依舊是最初的那樣毫無波瀾,似乎隻是在敘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你隻是把‘我’當作一個趁手的工具,而從未把我當作‘人’來看。一旦有失控的可能或是有殘缺之處,您都會毫不猶豫的將‘我’拋棄掉。”
可笑,真是可笑。
他知道自己或許是鳩占鵲巢,這副身體應當是雷電影的再度製造出來的人偶。昨晚他這樣頂撞都沒有使雷電影動怒,就在他感慨原來這具身體竟然真的被神明愛著的時候,他就窺見了真相。
所謂愛意不過是有用而已,他與“國崩二號”最終隻能是殊途同歸。那位追求“永恒”的神明根本不會因為歲月的流逝產生半分的變化。因為那是“雷電影”。
他突然有些可憐起這具身軀的主人來了。
雷電影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心裡自然知道對方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但一時竟然說不出來辯解的話來。沒到這個時候她就會佩服溫迪的口才,畢竟他沒話找話和有話搭話的本事著實令人望塵莫及。在她還在猶豫的時候,手腕被熱意覆蓋,少年白皙的手搭上她的手腕,動作輕柔的將她的手放了下來,恭敬地鞠了一躬。
“雷電大人,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
“我信任你。”
散兵餘下的半截話被堵在了嗓子裡。
“我信任你,二號。”雷電影一字一句地道,“我需要你。”
因為你是我的造物,所以我信任著你。你能做到的事情彆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我需要你。但這些並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工具,我也從未不把你當‘人’來看,隻是因為隻有你才可以。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半天也隻說出這短短的幾句話。許是因為麵子的緣故,她也不願再多作解釋,因而說完這些後就閉了口。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說出對她而言這樣肉麻的話,她的視線有些遊離。
少年站在那良久,才又頷首:“我先告退了。”
這一次雷電影沒有再攔她,目送少年出去後又帶上了門,她才歎息一聲,準備回自己的位置上吃些點心什麼的補充一下精力。
就在這時,手機的屏幕亮了起來。
[不乾正事:你今天與崩二見過麵沒?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