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們見狀都無聲地歎息。
水母不動聲色地靠近珊瑚,壓低聲音問:“那個沈風骨不是已經知道崽能化形了嗎?”
珊瑚輕輕晃了晃,低聲回答:“是已經知道了。可崽不記得了。他的記憶停在六年前,沈風骨送他鴨子那一天。我估計是因為那隻鴨子非常重要,他才隻記住了那個。”
“難怪了……”水母想了想,遊上前去,悄悄通過觸手把自己的想法傳給了海龜和其他海怪。
而在她傳達了自己的意見後,海怪們便靜悄悄地往後退去,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冉木本是好好地待在海龜長老背上傷心,誰知道一陣海風吹過,他隻覺得眼前一花,身體就重新回到了海裡。
定睛一看,海龜長老和其他海怪們都不見了蹤影。
小海豚連忙揚聲短促地叫了起來,焦急地一邊在原地轉圈四處張望,一邊呼喚他的族人。
然而碧藍的海麵上,除了遠處日常出來捕食的鯨魚群外,確實沒有任何大型海洋生物的蹤跡。
冉木不由沮喪地停下了叫喚,將頭埋進水裡,逃避現實。
“果然沈風骨說的是對的,我不在海裡好多年,長老們就不愛我了!”
黑白相間的小海豚氣鼓鼓地把自己蒙在水裡,險些氣到變形,變成一隻河豚!
他轉了個身就想回家鬨去,卻隻遊了兩米就停了下來,再次浮出水麵,轉過身安靜地望著那艘遊艇。
甲板上已經不見了男人的身影,唯有一麵畫著熊貓海豚的旗幟,依舊迎風飛揚。
冉木知道,那隻海豚是沈風骨親自畫的,對著他畫的。
可是他已經莫名其妙回到了大海,這裡才是他的家。
如果繼續讓沈風骨養自己,萬一有一天他在睡著的時候變成人類,那就嚇死海豚了。
何況,沈風骨不一定會專門來找他,海豚種類繁多,天下幾乎所有海洋都能見到它們的身影。沒了冉木,還有彆的海豚。
想到這裡,冉木對著那艘遊艇,揚起腦袋細聲細氣叫了幾聲。
那叫聲清亮又稚氣,透著歡快的氣息,並沒有因為即將離彆,就染上悲傷的色彩。
冉木從來就不是一隻會給沈風骨帶去悲傷的小海豚,他要做快樂的小海豚。
遊艇左前方,海豚小小的黑色腦袋慢慢沉入海底,空氣中仿佛還回蕩著令人心軟的呼喚。
而另一邊,一艘開敞式救生艇被放了下來,工作人員跳上船,透過望遠鏡看了一眼那隻即將離開的熊貓海豚,握緊對講機說道:
“沈先生,海豚快離開了。目前距離救生艇大概十五米遠。”
話音剛落,對講機那邊便傳來一道低啞的男聲,那聲音仿佛被砂紙打磨過,聽起來極為粗糙嘶啞,甚至可以說極為難聽,卻因著男人沉穩平緩的語速而變得沒那麼可怕。
“按我之前交代的做。記住,彆砸到他。也彆嚇他。”
“是,我明白了。您放心。”工作人員加快語速說完,便把男人交給他的東西掛在了救生艇前方顯眼的地方,啟動救生艇,往熊貓海豚處靠近。
冉木還有些戀戀不舍地想回頭看一眼遊艇,卻沒想到遊艇邊上突然開出來一隻小船。
那隻救生艇一出現,不,或者說是看到救生艇前掛著的東西後,本是悶悶不樂的小海豚就徹底呆住了,原本清亮的目光再次變得恍惚而迷離,失去了焦距般黑得透不出光亮。
他迷惑地揚起腦袋,細細叫了一聲,同時情不自禁地往對方那遊了一段距離。
駕駛救生艇的工作人員本是擔心海豚會受驚逃走,刻意放慢了速度,卻沒想到小海豚主動往自己這邊直直撞了過來,工作人員忙調整方向,將救生艇避開,以免造成事故。
做完這一切後,工作人員便遵從指示把救生艇前麵掛著的東西解了下來,拎著細細的橡皮繩,輕輕放進海裡,又往小海豚那推了推。
這個動作似乎是終於驚醒了那隻海豚,它也不管已經飄到眼前的橡皮繩,小巧的身體猛地一紮便潛進了水裡,不見了蹤影。
“糟了!”工作人員迅速拿起對講機,倉促道:“沈先生,那隻海豚跑了,沒碰我放下去的東西。”
戰戰兢兢地把話說完,對講機那邊卻遲遲沒有傳來回應。工作人員不由一陣懊悔,他是最好的舵手,來之前上司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滿足老板的要求,畢竟比起直屬上司,遊艇裡那位才是他們真正的老板,卻沒想到直接搞砸了……
正後悔不迭,眼前忽得又閃過一道黑白相間的身影。
工作人員頓時喜出望外地看過去,就見剛剛消失的那隻海豚又從幽深的海裡鑽了出來,三兩下便竄到了橡皮繩邊上,尖尖的喙靈活地穿過去,竟是直接把橡皮繩圈套在了自己身上。
做完這一切動作,它便對著遊艇脆聲叫喚了兩下,緊接著頭也不回地拖著那小玩意飛快地遊走了。
“我的天呐!太可愛了吧!這海豚簡直是我的福星!這……居然還知道感謝沈先生送它禮物,太靈性了……”工作人員目瞪口呆地看著海豚消失的地方,滿眼都是驚歎。
然而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剛剛“善解人意”的、“靈性十足”的小海豚回來搶完東西後叫喚的那兩聲,其實是——
“沈風骨你這個大壞蛋!我才不會被你的鴨子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