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耕讀傳家,田地是一個家族的根本,所謂以農為本,但是工商卻是一個家族致富的關鍵,相比之下,更為重要。
安家是個大族,又在經濟在發達的南直隸,他們提前幾十年,參透了發家致富的關鍵。
當他們察覺朝廷準備在商稅下手的時候,就斷然出手,非常精妙地設計了荀順慶,打算把他調走。
說起來,荀順慶也犯了不是錯誤的錯誤。
這孩子在柳淳手下,就不聲不響,悶頭做事。
攤上了麻煩,竟然也不願意驚動師父,他要自己扛著。就不信了,朝廷還能不講道理!
這傻孩子的堅持和固執,沒有感動朝廷,反而激起了百姓的憤怒。
幾十名老農進京,敲響登聞鼓。
柳淳出手,從唐韻身上打開缺口,找出了背後的主使者安童安尚書!
這邊錦衣衛和三法司的人去抓安童,去封了安家的產業。
安家惶恐不安,他們為了自救,不得不出錢進京活動。
按理說安家很有錢,怎麼也不至於把當年安老爺子貪的金沙和珍珠拿出來……但問題是安家的產業被封了。這些東西藏在了外麵,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安家琢磨著,不會露餡,就讓老爺子的門生弟子幫忙,把東西送進京城,打點活動。
結果還沒等行動呢,就讓唐韻給撞破了!
這一串的事情,說起來是巧合,可也是情理之中。
一個是對抗變法,誣陷官員的小案子,一個是貪墨修殿宇材料的大案子!
當然了,小案子也不小,大案子就更大了。
“安童,大逆不道,喪心病狂,藏身朝中,這一二十年,朕竟然沒有識破他的狼子野心,還讓他致仕回鄉,安度晚年!若非這一次的案子,朕幾乎錯過了這麼一個碩鼠!殺!誅殺九族!”
老朱那是沒有客氣,“不但要誅殺安童九族,凡是跟安家有關係的人,一個也不放過,統統要殺!”
老朱這麼一說,有個人直接跪了,不是彆人,正是唐韻!
皇爺!陛下!
彆一個不放過啊,好歹饒了一個吧!
這時候柳淳站了出來,“啟奏陛下,臣有幾句話說,還請陛下恩準!”
老朱深吸口氣,欣然點頭,“柳淳,這個案子是你掀出來的,朕很滿意,你有什麼話,隻管說吧!”
“是!”
柳淳頓了頓,朗聲道:“陛下,所謂法令讓人敬畏,就在於懲惡揚善,就在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於罪有應得!臣以為,安童牽連兩大案子,罪無可恕,必須殺之,以儆效尤!安童唆使官吏,誣告荀順慶。凡是參與的官吏,應該嚴懲,其中禦史唐韻,有戴罪立功的表現,可以酌情恩寬,另外其他幾名禦史,必須流放!”
老朱一聽,勃然大怒,“柳淳!唐韻朕可以放了,但那幾個人,跟安童有勾結,朕豈能饒過,必須也滅了他們的九族!”
“陛下!”柳淳道:“這幾位禦史言官當中,最早一位,也是洪武十八年為官,跟修宮殿的案子,沒有半點牽連,最多隻是誣告而已,罪不至死。另外吏部也有官吏,配合調任沒有過錯的荀順慶,應該一起處罰。”
“至於這一次,安家借著兩位官吏的船隻,向京城運送錢財,此二人知道是錢財,卻不知是昔年的贓物,也不應該處以死罪,可責打廷杖數十,驅逐鄉裡,永不敘用。”
“還有,臣以為,安家派人進京,試圖說服官員,幫著他們講清……但他們打算找何人,並不知道,不能光憑著安家所說,打算如何,就給無辜的官吏定罪!”
“總而言之,臣以為,罪證有多少,就辦多少人,受安童唆使的官吏,如果有貪墨收錢的情況,應該安律治罪,若是沒有,僅僅誣告無辜,流放已經是最重的處罰!”
柳淳還要往下說,朱元璋怒了,“柳淳,你是替這幫人講話,還是故作大度?想要收買人心?”老朱眼睛都紅了,這麼大的案子,他的寶刀都準備好了,你柳淳居然敢跟朕說,隻殺安童一家,其餘的人,最多流放,廷杖,你小子到底是哪頭兒的?
“陛下,臣曾聽聞,在李善長一案之中,陛下也曾感歎,殺戮過重……可陛下又說,非重典不足以懲戒人心,不足以威懾百官……臣仔細揣度,以為陛下的原意還是要遏製貪墨,教化百官百姓……臣鬥膽建議,這一次,不妨把安童一案,作為最好的例子。可以刊印成書,向民間散發,而且陛下可以將這個案子,作為各地科舉考試的一個題目,讓學子分析,其中所犯法令,如此一來,還能讓讀書人多多了解法令,知道大明律為何物!如此一來,他們若是日後為官,也會有所警覺。”
“陛下,臣一心隻是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為了陛下的萬世英名,臣絕無其他用意,懇請陛下明鑒!”
老朱俯視著柳淳,仔細品味這小子所講。
若是真如他這麼說,把安童的案子,作為典型,讓全天下人都清楚,那麼安童老賊,也就徹底臭名遠揚。
相比起性命,文人似乎更在乎名聲。
這個懲罰,絕對夠勁兒!
比殺人剝皮來得更有震撼!
老朱終於撚須微笑,“嗯,就按照你所說的辦吧!錦衣衛這次立了大功,朕打算恢複錦衣衛的所有執掌權責,爾等以為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