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皺著眉頭,新君登基,一開始就被人挑戰,這可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茹卿,的確如此,齊泰罪孽深重,已經死在了獄中,朕已經下旨,抄沒齊家,明定罪狀,公諸於眾,警戒人心……茹卿,難道這還不夠嗎?”
很明顯,正式登基之後,朱允炆的態度強硬了許多,這就是所謂換了屁股就換了腦袋。
茹瑺依舊低垂著眉頭,姿態很恭順,可話卻很直接。
“陛下,臣還聽聞,昨夜陛下曾經去詔獄探望齊泰?”
“不是探望!是痛心!”
朱允炆冷冷道:“齊泰在東宮多年,做事還算老成,奈何誰也料不到,此人狼子野心,如此險惡,朕與他有師生之名,朕實在是不解,他為何會如此喪心病狂?”
茹瑺繼續不緊不慢道:“陛下探問,固然應該,可外麵議論紛紛,有人說,是陛下賜死了齊泰!”
“大膽!”
朱允炆猛地站起,用手指著茹瑺,片刻之後,他又笑了。
“百姓就喜歡胡言亂語,妄加猜測。齊泰留下一份遺書,是今天早上,錦衣衛送過來的。在詔書中,他已經承認了所有的罪行,卿等不信,可自行觀看。”
說著,有小太監托著托盤,裡麵放著一塊白色的綢子,上麵滿是血寫的文字……彆看是用指頭寫的,但依舊是標準的館閣體,字跡標準如印刷出來的一般。
是齊泰!
就是他的筆跡!
熟悉齊泰的人,看到了這份血書,心裡頭不知怎麼滴,就是不舒服,或許是兔死狐悲吧!不管如何,齊泰也是你的師父,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可以半點情麵都不講啊?
百官的心思朱允炆無暇顧及,他隻想快點結束糾纏,趕快進入正軌。
茹瑺也看了看血書,他輕輕放下,“啟奏陛下,既然齊泰認罪,那這一次恩科的考官,涉嫌舞弊,必須全數拿問,下獄論罪!”
朱允炆臉色陰沉,沉吟良久,“可!”
“陛下,臣還有一個請求,就是廢除此前的名單,重新開科取士!”
“大膽!”
朱允炆這次可不答應了,“茹卿,朝廷開科取士,何等大事,既然名單已經擬定,就不能改動?否則如何取信於人?”
“陛下!要想取信天下,務必公平公允……此番恩科,有泄題疑問,有舞弊之嫌,所錄取的進士,又儘是南方之人,不但北方士子,議論紛紛,就連南方士子,也紛紛言說,不願意背負營私舞弊的汙名!臣請陛下,立刻廢除名單,重新考試,如此才能讓天下安心!”
茹瑺說完,第一個跪下……緊隨其後,楊靖也跟著跪下,再之後,一個個的大臣跪下來,一轉眼,奉天殿上還站著的,也就是東宮的幾位師父了,他們手足無措,十分尷尬。
大家夥本以為輔佐太孫登基,好日子就來了,可誰想到,先是折了齊泰,接著又是大舉逼宮,這幫大臣想造反不成?
黃子澄忍不住了,隻能挺身而出,“茹大人,恩科名單已經錄取,就不好廢除。不如這樣,在另開一科,補錄北方士子如何?”
他這個辦法倒是不錯,算是折中調和,朱允炆略微沉吟,也就點頭了。
“朕以為此議可行,就這麼辦吧!”
他想一錘定音,可就在這時候,茹瑺從懷裡緩緩掏出一物。
“啟奏陛下,另開一科,補錄北方士子固然是好,但先帝卻不答應!”說著,茹瑺將手裡的東西高高舉過頭頂!
“陛下,此乃先帝臨終前批閱的試卷!請陛下禦覽!”
先帝的東西!
所有大臣都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碩大的紅叉,好像兩把利刃,劃破蒼穹,直插人心!
突然,有人淚流滿麵。
匍匐在地,“先帝英明!”
“先帝宵衣旰食,勤政愛民,乃千古一帝!”
“先帝已經替北方士子做主,請陛下遵守先帝遺命!”
“對,先帝既然已經廢了恩科名單,就該重開恩科。”
……
所有人仿佛都有了主心骨,一個個熱血沸騰,群情激憤,因為有一個巨大的身影,站在了他們的身後……朱允炆的小臉從豬肝色,變成了鐵灰色,嘴唇不停哆嗦。
朕是天子,朕是所有人的君父,你們怎麼敢這樣?
朱允炆拚命看他的幾位師父,希望他們站出來,可黃子澄已經低下了腦袋,一句話不敢說,其他人更是成了悶油瓶,戰戰兢兢,連屁都不敢放。
突然朱允炆竟然想念起齊泰來了,那家夥雖然不怎麼樣,但敢戰,能戰,要是他在,至少自己不會被欺負吧!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朱允炆就甩了甩頭,他現在終於知道了……天子和天子,也是不一樣的,至少沒人敢跟皇祖父指手畫腳……
“朕依先帝之意,十日後,重新開科取士!退朝!”
朱允炆幾乎逃跑一般狼狽而去……群臣歡欣鼓舞,皇帝又如何?打贏了第一戰,接下來的恩科就是第二戰!一定會獲勝的,要一直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