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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幾個都察院的頭兒,包括六科廊都站了出來,一副要跟方孝孺拚命的架勢。
哪知道朱允炆還來了軸勁兒,自己落了今天的地步,就是這幫清流害的,不能再聽他們的了。
“方先生,朕就任命你為使者,再去和柳淳談判。讓他轉告朱棣,朕可以暫時罷兵,給雙方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至於如何落實祖訓,也,也可以商量!”
方孝孺雙膝跪倒,眼圈泛紅。
“陛下,老臣一定不辱使命!”
說完,方孝孺領旨下殿,徑直出了京城……
不能再打了,這是方孝孺的判斷。
有人或許會說,朝廷還有百萬大軍,雖然局麵不利,但是硬拚下去,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死朱棣,怎麼就打不了了?
問題還是在皇家銀行上麵,這些日子沒有提皇家銀行,可徐增壽留下的雷越爆越大,整個江南的絲綢產業完蛋了,皇家銀行麵臨擠兌……不得不宣布,紙幣不能再兌換金銀,同時又開足馬力,加印紙幣……結果是什麼,那就不用多說了,新幣迅速淪為寶鈔,而且比起寶鈔,還要不如。
貶值的速度已經不是用天來計算了,而是每時每刻,都在貶值。老百姓的積蓄蕩然無存,中小商人,紛紛破產。
隻有那些身價豐厚,有房產,有金銀田地的大戶,才能扛得住。他們的財產不但沒有縮水,還趁機大撈一筆。
嚴震直為什麼會舉事?
一個老謀深算了一輩子的官僚,怎麼會倉促攻擊皇宮?
他是傻子嗎?
沒事乾,想要拿九族的性命,賭一把?
不是的,真的不是!
這個朝廷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時候,即便快速平定了嚴震直兵變,也不意味著拜托了危機。相反,人心變得更加浮動,有一個嚴震直,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文官如此,那些武將呢?隻怕會更加糟糕。
千頭萬緒,千瘡百孔。
方孝孺最大的優點就是接地氣,他很了解民間的苦楚。嚴震直假如能改變策略,鼓動京城百萬民眾一起舉事,或許朱允炆已經結束了,當然了,嚴老頭永遠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他失敗就沒什麼可惜的了。
但是嚴震直的造反,卻震撼了整個京城,乃至所有文官體係,連嚴震直都能造反,其他人會不會效仿?
再打下去,誰知道哪裡會出問題?
沒有辦法,就隻能議和!
方孝孺帶著悲壯的心情,登上了柳淳的座船。
“少師大人一向可好,老夫有禮了!”
柳淳瞧了瞧方孝孺,淡然道:“方公,你不該來的,誰來見我都不該你來。見了我,可是要遺臭萬年的!”
方孝孺微微搖頭,“少師大人,正因為會留下罵名,所以方某必須前來。”
柳淳遲愣一下,突然大笑,衝著徐增壽道:“怎麼樣?我說了吧,滿朝之士,唯有方孝孺一人罷了!”
“準備酒宴!”柳淳吩咐下去,然後又對老方道:“方公,我這個不算鴻門宴吧?”
方孝孺搖頭,“沒有生豚腿,就不算鴻門宴!”
柳淳啞然,主動拉著方孝孺,進入船艙……徐增壽抓了抓太陽穴,奶奶的,這個姓方的的確有點意思啊!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他跟酸儒有這麼大的不同啊?
徐增壽連忙進去,坐定之後,柳淳主動給老方倒了一杯酒。
方孝孺含笑接過,“柳大人,柳少師!老夫一直仰慕大人,很想跟大人深談,不知大人願不願意指點?”
柳淳笑道:“方先生願意相信我的話?”
“為何不願意?”方孝孺道:“少師所言的科學,不會因人而異,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以人廢言,難道老夫說錯了嗎?”
柳淳點頭,“方公的確有古君子之風,那我就不妨說了……曆代得失,都在於失控二字……兩漢魏晉敗於世家,盛唐亡於藩鎮,自北宋以來,待士人太過,北宋南宋,皆亡於文官!這兩千年史冊,我們找到了許多辦法,先後遏製了宗室、宦官、外戚、武將、門閥世家……如今就剩下一個士紳地主,這也是最難做的,拿刀子砍彆人很容易,砍自己卻很難。”
柳淳意味深長道:“方公,如果聽我一句勸,你還是儘早放棄為好,不要自尋死路!”
方孝孺思量半晌,點了點頭,讚歎道:“果然高見,隻是放棄了,就不是方孝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