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瞧了瞧紀綱的背影,又看了看旁邊的柳淳,隻見柳淳微微含笑,衝著朱棣點點頭,一切儘在不言中……
朱棣來到了布政使衙門前麵,正要下馬,紀綱又做出了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動作,他趴在地上,用自己寬闊的後背,充當踏板,讓朱棣踩著他的背下馬。
除了很小的時候,朱棣初學騎馬,有太監這麼乾過,幾十年了,紀綱還是第一個!而且這家夥還是秀才出身,又會一身的武藝。
竟然能做卑微地趴在地上,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啊?
“哈哈哈!”柳淳突然笑了,“王爺,紀綱忠心耿耿,可是難得的人才啊。”
朱棣略微沉吟,就踏著紀綱的背,從馬上下來,他一邊朝前走,一邊道:“紀綱,從今日起,升任錦衣衛指揮僉事,跟著本王,貼身伺候。”
紀綱大喜,卻沒有忘了柳淳,一扭頭,要衝著柳淳行禮。
柳淳擺手,“你是王爺的人,不必客氣。”
一麵向裡麵走,一麵心中暗暗感歎……紀綱這家夥,能屈能伸,對自己都這麼狠,難怪能成為永樂朝的凶人。
不過也不用過分鄙視,朱棣想要治理好天下,就少不得紀綱一般的惡人,有他在,少不得臟活兒都給他。
柳淳並不覺得紀綱對他有多大的威脅,也不用刻意去籠絡,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等他剛剛在衙門坐下,朱高煦就風風火火,衝了進來。
“父王,師父,你們瞧,我把誰抓來了!”
朱高煦喜滋滋招呼,下麵的人將盛庸帶了上來,一起抬進來的還有鐵鉉的屍體。朱高煦切齒咬牙,怒罵道:“鐵鉉這個賊,居然提前自殺了,要不然一定把他千刀萬剮,扒皮楦草……父王,要不要現在把他扒皮了?”
朱高煦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還真彆說,他親手解剖的屍體就不下二十具,堪稱經驗豐富,手法地道。
柳淳輕咳道:“鐵鉉其人是言官出身,相比起其他人,並沒有太多的惡行。如今既然死了,那就讓他入土為安吧!真正應該清算的人都在京城裡麵,沒有必要浪費精力。”
師父都發話了,朱高煦還能說什麼。
盛庸聽到柳淳的話,忙道:“我替鐵大人,感謝柳先生。”
柳淳淡然道:“盛庸,你嘴上說感謝可不頂用,難道就沒有一些表示?”
這家夥算是南軍當中,少有的猛將,當初對陣洛陽,就讓朱棣吃了很多次虧,這一次落到了手裡,豈有輕輕放過的道理?
盛庸咬了咬牙,突然,他抱拳道:“柳先生,還有燕王殿下,盛某一心忠於天子,如今兵敗被俘,已經愧對天子鴻恩,若是投降敵寇,就真的該死了!假如王爺能高抬貴手,就請讓我帶著鐵大人的遺體,歸鄉安葬,從此之後,盛某願意出家,永遠不過問世事。”
說完,他磕頭碰地。
朱棣瞧了眼柳淳,兩個人四目相對,他們當然都希望盛庸投降,可這家夥竟然寧願出家,都不想投降,朱棣的怒火就衝上來了。
朱允炆算什麼東西,也值得替他賣命?
這個盛庸,簡直該殺!
“王爺,人各有誌,不能強求。盛庸他願意追隨朱允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隻不過南軍為禍山東,父老鄉親,飽受塗炭之苦。還是先把盛庸留下,讓他做苦役贖罪!尤其日後治理黃河,或許能用得著。”
朱棣當然知道勞動的威力,彆說一個盛庸了,北元皇帝不都洗心革麵了嗎!
“如此……也好!”朱棣點頭,“就按照你的意思辦。”
來人要把盛庸帶下去,他走出去三步,突然回頭,不敢置信道:“柳,柳先生,你們要治理黃河?什麼時候?”
柳淳道:“很快,我們需要做前期規劃,等進入金陵,就會撥出專門的款項。治理黃河和淮河,是先帝時候就定下的,有關乎千萬生靈,豈能置之不理。”
盛庸突然搖頭苦笑,他鎮守山東,太了解情況了,元末治理黃河就沒有成功,朱元璋也試圖努力過,但還是收效甚微。
黃河,淮河,中原百姓的兩個心腹大患。
假如朱允炆登基,就把治理河道擺在第一位,而不是一心削藩,或許山東百姓也不會拋棄他,整個戰局也不會這麼被動……
“原來這場失敗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盛庸悲愴哀歎,徹底認命了,“柳大人,治河乃是千古仁政。若是為了治理黃河,盛某情願變成一塊頑石,日日夜夜,守護中原百姓,為自己贖罪!”
柳淳大笑,“盛庸,你放心吧,黃河一定是治理好,不但不再泛濫,還要讓黃河變得清澈!”
盛庸身軀一震,雖然是武夫,可他還是聽過那六個字,“聖人出,黃河清!”
難道朱棣才是真正天命所歸的聖人嗎?
盛庸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跪下請降。但是隨著他的被俘,整個山東的州城府縣,都打出靖難的旗號。朱允炆寄予厚望的屏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