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被一隻貓嫌棄了。
柳淳搖頭輕笑,他走到了外麵,正巧,在葡萄架下麵,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捧著一本書,遙望天上的明月,全然不知有人來了。
足足看了半晌,小家夥才歎口氣,合上書,轉身要走,結果正好跟柳淳撞在了一起。
“啊!先生!”
柳淳淡然一笑,“如果我沒猜錯,你剛剛想的是兩句詩,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對嗎?”
於謙歪了歪頭,笑道:“也可以是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柳淳哈哈大笑,“我還是覺得上麵那兩句好。你要是能領悟其中的差彆,也就明白了唐宋兩代的區彆。”
於謙微微低頭思忖,他雖然聰慧,但是這麼大的題目,卻一時無法破解。
柳淳拍了拍他的肩頭,“你可以慢慢想……不過為師有件事要告訴你,咱們的船隊經過了嘛諾巴歇國,恰逢該國分成東西,互相攻訐,殺了大明的使者。”
聽到這裡,於謙的小臉瞬間揚起,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彆怕,令尊沒事。非但沒事,他還親自指揮人馬,用排槍斃殺了三十多人,重創兩國主力,迫使東西兩國議和,並且答應劃出一塊地方,給大明人馬暫居。”
於謙小眉頭緊皺,難道說他的耳朵壞了?
打死幾十個人,就重創兩國?師父不是開玩笑吧!
“哈哈哈,他們名為一國,其實有些還不如咱們的一個村鎮大呢!”柳淳正色道:“但令尊的表現,也堪稱優秀。你在乎老父的安危,師父理解。可你也要知道,一個男子漢的雄心,沒有人願意甘老林泉,令尊也有虎熊之誌,勇猛之心。我希望你能以父親為榮。”
於謙聽到這裡,果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彆看他進入柳府有一陣子,但是這孩子心思重,他跟柳淳之間,一直存在一個心結。他覺得是柳淳逼迫他爹出海的,假如遇到了危險,這筆賬很難不算到師父頭上。
但是聽到老爹在海外揚威,於謙的看法終於變了,或許師父說的是對的,父親的確可以做更多,更了不起的事情。
做大事,就必有風險。
於謙突然仰頭,“師父,是不是就像你推行的變法,注定要遭到許多人的反對一樣?”
柳淳沒有料到小於謙能如此早慧,他忍不住拍了拍於謙的頭頂。
“沒事的,這點小風浪,難不住師父的。”
……
柳淳嘴裡說小風浪,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朝之上,卻已經是驚濤駭浪。
朱棣召集所有文武,“昨天的急報,有匪類包圍了欽差,困住了幾十名錦衣衛。奉欽命辦案,那就是代表朕的臉麵,他們圍困欽差,形同造反!哪一位願意領兵,替朕平叛?”
“你們誰願意去平叛?”
朱棣連著問了兩遍,上百名文武,居然沒有一個人搭話。
這下子好玩了,莫非都成了啞巴嗎?
“朕在問你們,欽差查辦孔家,有人阻攔,你們說,要怎麼辦?”
朱棣把語氣緩和下來,有人似乎想開口,但是瞧了瞧風頭,又趕快閉上了嘴巴。
麵對著這群不聲不響的家夥,朱棣總算明白了過來。
好啊,想給朕來個一言不發對吧?以為朕沒了你們,就沒人給朕做事,就辦不了案子對吧?
“鄭亨!”
朱棣突然點了一個名字,鄭亨急忙跪倒:“臣在!”
“朕想讓你去曲阜,你可敢去?”
鄭亨沉吟片刻,磕頭作響,“啟奏陛下,臣隻會打仗,對這一類的事情,沒有什麼經驗,且山東情況複雜,臣唯恐辜負聖恩,臣,臣請陛下另擇賢明!”
朱棣突然哈哈大笑,“好,說得好!”
“丘福!你呢?”
丘福也跪倒了,“啟奏陛下,老臣已是衰朽之人,若是陛下執意讓臣去,臣自然粉身碎骨,就算把這條老命留在山東,也在所不惜。臣叩辭陛下,惟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位說著,伏地大哭,稀裡嘩啦,仿佛生離死彆一樣。
朱棣眼睛冒火。
不就是不想去嗎?用得著繞彎子嗎?
好啊,就連朕的大將都怕了,這昨天晚上,鬨騰的夠厲害的。
朱棣怒火中燒,他的目光落在了柳淳身上,柳淳倒是不在乎,既然執掌錦衣衛,這樣的事情他跑不掉。你們不敢去,那我就去。反正當不了衍聖公,就滅了衍聖公一家,也算是報仇了。
因此柳淳邁了一步,正準備接旨。
誰知道曹國公李景隆突然冒了出來,這家夥身高腿長,一步跨到了朱棣麵前。
“啟奏陛下,當年孔家就阻撓變法,攪動朝野,所作所為,簡直丟了孔聖人的臉!如今他們又煽動百姓,囚禁欽差,形同謀反,請陛下給臣一千精兵,臣十日之內,必將孔家上下,悉數帶入京城,聽候陛下發落,如果做不到,臣願意領罪。”
朱棣大驚,他凝視著李景隆。
“你真的敢去?朕可要提醒你,這滿朝文武,沒幾個人願意替朕解憂,知道嗎?他們都怕,怕自己身敗名裂,你就不怕嗎?”
李景隆啞然一笑,“陛下,臣的飯桶之名,早已天下皆知,臣不要名聲,臣隻要為君解憂!”
李景隆說完,匍匐地上,用力磕頭。
朱棣看在眼裡,沉吟半晌,突然放聲大笑。
“好,果然是猛士!加李景隆太子太保銜,賜天子劍,節製山東所有文武,誰敢阻攔抄家,立刻斬殺,不需要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