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不認識……”
“我跑得快,兩個人找起來快一點。”
小張遲疑了下,看他那副執著的模樣,道:“這樣,我給你看小少爺的照片,他長得好看,很白,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差不多這麼高,一米七七的樣子。”他一邊比劃高度,一邊打開手機,翻出一張段語澈初中的照片,還戴著紅領巾。
曹烽定定地看著照片。如他所言,這個小少爺長得很好看,眉眼精致得像畫一樣,笑起來露出酒窩,雖然還未長開,但已經可以想象等他長大後會有多麼受歡迎。
兩人進了一個網吧,小張問網管打聽:“有沒有外國語的學生來這裡上網的?”
網管吐出瓜子皮,懶散地說:“就這麼多機子,你自己找找。”
網吧足有上百台機子,黑色的窗簾緊閉,環境幽暗,煙味彌漫在這個困頓的空間裡,有不少上網的人,看著都還沒成年的模樣,還有人穿著校服。
曹烽也常去網吧,但在他們縣城,黑網吧都很小,一個小時一塊錢,擠擠挨挨的十台電腦嗡嗡待機,烏煙瘴氣。
小張說:“你找這邊,我找那邊,多注意穿藍色校服的學生。”
找了一圈,兩人一無所獲,又去了另一個網吧,還是沒人。
小張已經開始焦急了,把自己的電話寫給曹烽:“我們分頭行動,你彆走丟了,如果見到小少爺,你就給我打電話。”
小張去了另一家網吧,曹烽則去了學校門口。學校對門是幾家挨在一起的文具店,旁邊是麵館、早餐店、奶茶店……香味撲鼻的味道彌漫開來。
實驗外國語已經到了下午放學的點,穿著校服的學生一波一波地湧出來。
這麼多的學生,曹烽一時眼花繚亂,同時強烈地感到格格不入,來的時候,他穿著洗乾淨的衣服褲子,連腳趾縫和後跟都搓得很乾淨,但在悶熱的火車上捂了三十個小時,流了大量的汗也沒洗澡,身上什麼味兒都有。
他不近視,能看得很遠。開學季,文具店裡學生很多,曹烽走進一家看了看,老板立刻警惕地看著他,就好像他是什麼小偷一樣,問他買什麼。
“我……隨便看看。”曹烽看見了貨架上各式各樣的筆記本、文具袋、筆,還有玩具,圖案都很漂亮,看著很時髦,都是從沒見過的款式。幾個學生正議論著哪個更好看。
來之前,他就知道段先生家裡有個兒子,比自己小幾歲,所以曹烽特意給他準備了禮物。
但一進這家文具店,他立刻感覺到自己的禮物似乎有些拿不出手,弟弟不會喜歡的。他的目光從光鮮亮麗的文具和玩具上,移到冰櫃,裡麵是各種他沒見過也沒嘗過的飲料,他舔了舔乾燥的嘴皮,看見一個學生從裡麵拿了一瓶橙汁飲料,遞給老板三塊錢。
曹烽忍住了喝水的欲`-望。
放□□堪比從火車上下來那會兒,學生們蜂擁而至,但全都不約而同地小心避開了曹烽,那些隱秘的視線被他注意到了,他自卑又敏感——那是一種看待臭水溝老鼠的目光。
老板一看他居然影響了自己的生意,立刻揮手趕客:“去去去!你不買東西不要打擾我做生意。”
曹烽當即羞愧難當地說:“對不起。”
從文具店出去,然後去下一家店繼續找,他搜索得很仔細,沿著街道尋了很久,經過一家快餐店時,忽地停住了腳步。
漂亮的少年靠著點餐台,黑發柔順,露出耳朵,白衣長褲,腳上穿一雙潔白的襪子、蹬著名牌運動鞋。服務員遞給他一個蛋卷冰淇淋,他笑著跟人說謝謝,笑起來眼睛會彎,琥珀色的瞳孔乾淨又溫暖,和照片上一樣。
少年舔著甜筒,朝店外走來,抬眼間注意到外麵站著的曹烽。
洗的發白破洞的黑布鞋,像是穿著走過了萬裡長征,衣服洗得發皺,破舊得如同剛從垃圾堆裡撿來似的,臉上冒出綿密的熱汗,嘴皮很乾很乾,看著渴壞了,也餓壞了。
“喂,你彆盯著看。”周澤亮瞅見男生精壯的小臂肌肉和高大的個頭,也有些發怵,低聲對段語澈說,“少數民族的,很野蠻的。”
“哦。”段語澈近來對“少數民族”這個詞有些敏感,走了幾步,發現這個男生還是盯著自己,黑色眼睛裡是一種相當執拗而純淨的目光。
他看了男人一眼,把剛找的零錢拿出來,和一包衛生紙,一起遞給這個皮膚黝黑的少數民族,不在意地說:“喏,冰淇淋三塊五,你可以進去買。”
少年清澈的聲音入耳,曹烽愣住了。
“拿著吧。”段語澈舔了口甜筒,嘴角多了一圈白色的冰淇淋漬。
曹烽沒接。
看著他做好事,周澤亮直接把他拉走,眼裡露出不高興:“小心乞丐纏上你。”
“我不是……”曹烽剛想解釋自己不是乞丐,就注意到了快餐店的玻璃反光,說句不好聽的,自己也就比乞丐看起來乾淨一點。
而眼前的少年,是曹烽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