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小祖宗 睡芒 12642 字 8個月前

幾分鐘後,理發師就乾脆利落地給曹烽推了個寸頭出來,段語澈還在玩手機,聽見“剪好了”,乍一下抬頭看見他的新造型,一下沒反應過來。

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曹烽以前是自然卷,這樣的發型油得快,顯得臟,一會兒不梳理就亂蓬蓬的,但這一下給他剃平了,曹烽那雙天生的鋒利眉眼,就完全顯露了出來,假如不笑的話,有點鋒芒畢露的凶相,看著很不好惹。

對上曹烽好像在等他說什麼的目光,半晌,段語澈評價了一句:“剪得不錯。”

曹烽露出了笑眼。

理發師把碎發吹掉,揭開剪發圍布,曹烽站起,在鏡子裡打量自己,摸了摸短短的頭發,紮手。

兩人回家的時候還很早,脫鞋的時候段語澈看見他穿著一雙破了好幾個洞的黑襪子,沒忍住,說家裡有新襪子,又給他拿了幾雙出來,讓他把破的丟掉。

“好……”曹烽有些窘迫,踩在涼拖裡、從襪子裡透出的腳趾都紅了起來。

段語澈跟他沒有任何的共同話題,但待他也挺客氣,打開了客廳的電視,告訴他怎麼用遙控器,調了幾個台,告訴他這個是新聞,這是星光大道,這個是還珠格格,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洗澡。

曹烽沒怎麼看過電視節目,因為寨子裡接的光纖信號很差,而寨子裡很多苗民也不會講普通話,哪怕政府給送了電視機,老人也不會用。

他對段家巨大的液晶電視非常感興趣,看段語澈走了,就過去摸了摸電視屏幕。

好薄,好清晰。

曹烽喜歡研究這些東西,但現在不是研究的時候,他把電視關了,回房間拿了個東西。

在晚上,段語澈喜歡聽著歌打賽車遊戲,外麵傳來了敲門聲,聲音很小,敲了好幾聲他才聽見。

段語澈感覺應該不是段述民回來了,摘下耳機道:“進來。”

門慢慢打開了。

曹烽背著手站在門外,探著頭往裡看,腳步卻停留在外一動不動,隻是站著而已,看清楚了段語澈房間的全貌。

段語澈的房間格局和他的那間類似,隻是更大,海藍色的牆麵,白色的家具,有一整麵的大書架,放滿了書,還放著一些車模、航模……書桌旁放了一個冰箱,還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地上散亂著一張大的、還沒完工的拚圖,牆上掛著幾幅拚好的拚圖。

他坐在床上,PSP屏幕亮著光:“有事嗎?”

曹烽點點頭,背在身後的手緊張得出了汗:“小澈,我可以進來嗎?”

“嗯,你進來吧,什麼事啊?”

“就是……這個……”曹烽慢慢走了進去,很靦腆地從身後把盒子拿出來,遞給他。

“給我的?”段語澈愣了一下,伸手接過。

“嗯。”曹烽低著頭,眼睛始終看著他。

“啊,謝謝你啊。”

還買了個盒子裝,挺用心,段語澈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黑色的、質樸的。

曹烽漲紅了臉,喜悅浮在眼底,說不客氣。

段語澈掂量了下重量,還有點重,不知道是什麼,牛肉乾?

“我拆了啊?”

曹烽點點頭。

段語澈打開盒子,是個新奇玩意兒,他不認識,像個積木一樣。

隨即他拿起另一個東西:“積木?”

曹烽說不是:“是、是魯班鎖。”

“魯班鎖?”

“嗯。”

段語澈怎麼可能知道魯班鎖是什麼,他連魯班是誰都不知道,曹烽朝他伸手,段語澈把東西給他,他示範給段語澈看,解釋魯班鎖是什麼東西。

見他把積木拆分成了一個個精致的小零件,段語澈眼睛都睜大了,有些新奇:“你做的嗎?”

曹烽又嗯了一聲,段語澈由衷地說:“好厲害。”

段語澈他媽媽是做裝置藝術的,這是一種新型的藝術方式,她喜歡在世界各地做各種各樣的大型裝置藝術展覽,通常一個展覽就是好幾個月,所以常年都不在家,每當她出門前,就會給段語澈做個小玩具,有時候是個小的機器人,有時候是解謎的遊戲,媽媽問他:“Tommy,媽媽回家前,你能把這個解開嗎?”

段語澈拿著魯班鎖,一瞬間好像又聽見了媽媽的聲音:“謝謝,我很喜歡。怎麼做的?”

曹烽見他喜歡,更高興了,這證明他一開始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我用木頭,做的。”

“我知道你用的木頭,我是說……你的想法,怎麼想到的?”

“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我們寨的人,什麼的會做。”千年前起,他們苗寨就自給自足了,哪怕不跟外界接觸,也能自循環,曹烽把零件給他,“弟弟,你試試。”

從他手裡拿過零件,段語澈習慣性地用德語說了句謝謝。

曹烽沒聽懂,問:“什麼?”

“哦,Danke就是謝謝的意思,是德語。”

曹烽聽段述民說過,說弟弟會說幾門語言,這足以使他吃驚:“德語嗎?小澈還會講德語?”

“當然啦,”段語澈玩著新玩具,一臉不在意,“我小時候的鄰居都是德國人,同學大部分是法國人,我會幾十門外語……”

“幾十門?”曹烽嘴都合不攏了,太吃驚了。

段語澈抬頭看了他一眼,旋即笑了一下,眼裡有掩飾不住的驕傲:“都是一些簡單的罵……唔,能跟人交流的其實就幾門,”他掰著手指細數,“德語、法語、英語還有中文,當然我中文也說的其實不太好……”

其實他自認為自己的中文水準很不錯,而且能說那麼多門外語,他簡直是天才好嗎。

不過沒有必要在曹烽麵前炫耀,曹烽連普通話都沒他這個半桶水講得好呢。

段語澈一邊拚魯班鎖,一邊很隨意地問:“對了,你是哪個民族來著?”

曹烽說是苗族。

“哦。”段語澈托著下巴,好奇地問:“那為什麼姓曹?我們學校裡的少數民族名字都是四五個字。”

他盯著曹烽雖然黑但透著英氣的臉瞧,眉目是有些銳利的形狀,深黑色的濃密劍眉,眼神卻很清澈,這雙眼睛下是挺拔的鼻梁,連嘴唇形狀都漂亮。

五官倒是很帥氣,就是品味不敢恭維。

曹烽用蹩腳的普通話解釋自己有苗名,接著用一門段語澈完全聽不懂的鳥語解釋了自己的名字。

“……什麼?”段語澈完全聽不懂,苗語聽起來比很多外語都複雜晦澀。

曹烽重複了一遍,段語澈還是沒記住,隻聽見大什麼根,是四個字。

曹烽說:“上學的時候漢族老師給我取了曹烽這個名字,我一直在用。”

“哦,這樣啊,”段語澈耐著性子跟他聊天,“那用苗語是怎麼罵人的,你教教我?”

曹烽“啊”了一聲,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怎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就是臟話啊。”段語澈一臉認真地解釋,“我會講幾十種語言的臟話,你教我用苗語怎麼罵人,我也教你……教你法語吧?”

曹烽瞬間臉就有些紅,他小時候粗野慣了,臟話當然是沒少說的,而且那時候年紀小,不知道說的是什麼,長大才明白有多麼粗俗不堪。隻是要在段語澈麵前說那樣的話,他簡直提不起勇氣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教他說了一句:“就是笨蛋的意思。”

……這哪能叫臟話啊?

段語澈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轉了話題:“那你們上學,是學漢語嗎?”

“漢語是必須要學的。”曹烽回答,“因為老師都是漢族人,國家有十五年義務教育政策,來了很多支教老師。”

段語澈知道這種扶貧政策,段述民有段時間就在搞這個:“那學英語嗎?”

曹烽說學。

段語澈聽他普通話都這麼爛,就知道他英語肯定也說的不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又問他多大。

曹烽說十七歲,快十八了。

段語澈早知道他年紀不小,因為看起來很成熟,如果不說還以為曹烽早就二十了,但倘若說十七八……要是認真地瞧,似乎也就是這個年紀的模樣,隻是比其他同齡人更高大一些罷了。

聊了半天,他也沒把手裡的魯班鎖拚回原樣,但再曹烽手裡,幾秒鐘就能複原了,段語澈讚歎不已,問他魯班是誰。

很出乎意料的,曹烽似乎懂得很多,給他講魯班到底是誰,而魯班鎖又究竟是什麼。

這是一種看似簡單,卻凝結著不平凡的大智慧。

不多時,段述民回家,見到兩個小孩居然在聊天,詫異極了。

他還以為以段語澈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跟曹烽聊到一塊兒的,還打算今晚跟他好好聊聊,告訴他曹烽的真實情況,讓他收斂收斂脾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蜜糖罐子裡泡大的。

沒想到他健個身的時間回家,兩個人就交上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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