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百鬼蠱(十五)(1 / 2)

任春打算和唐螢擠在同一間房。唐螢想了想便同意了。

鬼姑今晚肯定會在殺人,陶明理隻是前菜,是刺激眾人恐懼的調味料。師尊說過鬼姑心眼小、輸不起,她和任春三輪兩輪贏下來,鬼姑肯定是恨極了,這次說不定就會在她們二人之間下手。

任春回去原本的房間拿些東西,唐螢和她約好暗號便把門關上。

童年的遊戲其實是唐螢臨時編出的借口。

那些奇異的靈感總是選奇怪的時間跑出來,唐螢隻是覺得眼下狀況似曾相識,又見那男修憑著胡言亂語就挑撥了眾人,無數交錯的思緒間,每個人的位子和腦中的印象一一對應。

“這就是妳說的,那個二十一世紀的前世嗎?”

唐螢得到一片沉默做為回複。她這才想起來,魏淩妃已經消失了。

沒有魏淩妃的嘮叨,唐螢本來以為可以好好思考,但腦袋抵著門窗,又覺得四周安靜得不象話,一時半晌竟是找不到人好好傾訴。

任春,也太慢了。

唐螢這麼一想,便推開門想去看看,卻感覺到門板的阻力,她又用力,門板依然聞風不動,少女發現不對,更用力推門,但無論她如何使勁,門已經死死鎖上。

唐螢隔著窗紙一瞥,心猛地一跳,黑壓壓的,竟是不到一個時辰就天黑了。

她大驚失色,連踢帶踹,又摔了幾道法訣,大門紋風不動,隱約中有一堵海綿似的結界吸納了她所有攻擊。

唐盈麵色蒼白,差點跌坐在地。

鬼姑越發沒有耐性了!

魏淩妃說過,百鬼蠱雖是好物,但既然是陣法,就有一定法則限製,如果能順應陣法,自然事半功倍,但若強行改陣,破壞規矩,極可能有被反噬的危險。

唐螢便是摸透陣法運行規則,才能幾輪生存下來,布陣的鬼姑反而身受拘束,這頭越發失去耐心。唐螢毫不懷疑,如果陣法許可,鬼姑絕對會直接現身斃掉她。

變故突生,本來還有些自信的唐螢頓時感覺像踩入了一個無底洞,稍有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唐螢隻能希望任春無礙。

她手抵著門,深吸幾口氣,做好鬼姑可能親臨的準備。

幽黑的房間隻剩自己一個活人,門外的漆黑中有死亡沉默地注視,要說不害怕是騙人的。死亡不可怕,等待的前一刻才最令人發狂。

唐螢很清楚,這就是鬼姑要的複仇,所以在大家一頭霧水的第一夜,她和任春都平安無事,死掉的倒黴蛋陶明理就是鬼姑血淋淋的留言。

她要自己每一夜都忐忑不安、輾轉難眠,漫長的等待無異於對心智的淩遲,最後也許她會崩潰,也許會選擇自我了斷。

唐螢再次想念起師尊,前一晚她獨自一人在花廳守夜,正因為有魏淩妃在,她的嘮叨一開始聽著煩,但聽久了,在這不見天日的煉獄中竟也添了些人味,

她能一路撐過來,也許,或多或少多虧了這個麻煩的前輩吧。

“菩提塔的清靈佛音可以正三魂,清神智,驅妖邪,妳突破時既靠了它驅散雜念,怎麼不見妳時時朗誦?”

“清靈佛音?”

當時的唐螢有些困惑,隨後回味過來:“外門的三伏堂和隔河的菩提塔僧人時常一起做苦行,我隻是聽方師丈朗誦過幾次,記不清了。”

唐螢用力揉了揉腦袋,此刻若能想起那清靈佛音該有多好。。

不過一想到自己忐忑不安的模樣正襯了那惡鬼的心意,對方說不定就在外頭樂嗬嗬。為了自己,也為了傅蓮,唐螢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唐螢借著亮晶晶的銅盆底,好好打理了自己臟兮兮的臉,又從房內的衣櫃掏出一件簇新的衣服

,換下身上的破布。衣服的領口有些寬大,但換上不會差多少。一番整頓下來,渾身舒暢了不少,就差一個熱水澡,唐螢還沒有得意忘形到那種地步。

她拿下蓋在傅蓮身上的被單,卷成長條做身體,用枕頭充作人頭,在給她套上自己換下的那套沾滿血汙的破布,然後把這個“人偶”放在桌幾前,也就是一打開門會先注意到的前線。

也許有些粗糙,但這是自己目前能想出最後的點子,哪怕隻讓鬼姑分心一秒,僅僅一秒都可能是製勝的關鍵

唐螢慶幸自己身材矮小,加上室內燈光昏暗,這個“替身”靠桌垂頭喪氣的模樣,第一眼看上去還是足夠以假亂真。

她挑開床簾爬了進去。

傅蓮還在沉睡,唐螢想了想,便學著之前任春,咬破指頭,往他嘴上滴了一血。

少年蒼白的唇瞬間如得到滋潤的鮮花,乍然生出一抹鮮豔,同時睜開一雙妖目燦紅,正好將少女俯瞰的臉龐納入眼底。

“嘿,青蓮少君?”

唐螢有些緊張,說話壓低語氣道:

“一會害你的惡鬼可能會來,到時候要拜托你,如果成功,你大仇得報,我日後也可以好睡一些。”

傅蓮維持著仰躺的姿勢,危險的妖目靜靜地看著少女,無聲的沉默恍若是對愛人的耐心,但事實上,少年活屍正安靜地等待主人的命令,做為那一滴血的報酬。

毫無自覺做為主人的唐螢繼續道:“你放心,到時候我也會全力以赴,我們一同讓那鬼姑償命!”

如果魏淩妃在場,大概會對少女無異於對屍體自言自語的行為感覺悲哀又無奈。

此刻的少年給了唐螢並非孤單一人的感覺:又或許無論傅蓮是死是活,在她心裡,他永遠是高高在上又勇敢無畏的青蓮少君。

是她曾夢想的樣子

唐螢突然想起曾跟隨菩提塔的僧人一同苦行的午後。

那時一抬頭,就有無數九極門子弟禦劍飛過,飄逸的白袍近乎與雲霞融為一體,他們看起來像一隻隻展翅高飛的大鵬,飛向她永遠到達不了的雲端。

傅蓮應該也在其中,但誰能想到他們現在既生死兩隔,又近在呎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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