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蓮喝飽了血就昏昏欲睡。唐螢被他抱在懷裡,一時半晌掙脫不開。
築基活屍力大無窮,堪比體修,雖然對小主人極力溫柔克製,但少年蒼白修長的手臂還是似蟒蛇有力的身軀,緊緊將嬌小的少女禁錮在他冰冷的懷中。
傅蓮饜足後便就著少女清香的肩窩睡去。唐螢無奈地扛著肩上的重量,一頭黑緞纏織上絲絲的軟銀,一顆少女心卻絲毫不亂,更彆說升起半分旖旎。在她看來,兩人更像是醉漢和他最愛的酒瓶子。
不過唐螢的獻血並非沒有回報,活屍陷入沉睡,便會自然而然放出護身的煞氣,就彷佛毒龍在小憩前會噴出一圈惡火做安睡的窩,此時少年周遭開始凝聚出濃黑的毒霧,似乎隻要吸入一口就會化個屍骨無存。
但處於風暴中的少女卻是眼睛發光,不要命的煞氣在她眼底就像流動的黃金。
太陰煉形術之所以能使人脫胎換骨,便是因為其吸收的並非傳統的五行靈氣,而是遊離五行之外、卻是奠基天地基礎的太極陰陽之氣。
尋常修士所說的先天靈根是對五行靈氣的感應力,靈根越是單純,便越能大量吸納;越是上品,便越是精純紮實。唐螢先天靈根駁雜不說,又無一不孱弱,煉氣七層本是她兢兢業業半生的頂點更是終點,三伏堂的曾堂主看她一眼,便搖頭歎道仙緣淺薄。對此,當時聽著唐螢心事的魏淩妃表示:放屁。
依照魏淩妃的說法,太極分兩儀,兩儀生五行,天地靈氣除了金木水火土的五行靈氣之外,更有太陰太陽的太極之氣。隻是比起存在於萬物的五行之氣,陰陽之氣遊離於天地之間,虛無飄渺,難以捉摸,更非常人所能感知。
太陽乃混沌破開的第一縷鴻蒙浩氣,隻存於雷電交會、日出東升之際,而太陰則為混沌沉澱而來的元初幽精,隻隨地玄寒魄、月精星髓而生。
其中太陽與五行靈氣皆親近生靈,唯有太陰親近死物,故催生出鬼魂活屍。太陰之氣因此被修士視作天地蘊生的煞氣,避之唯恐不及,更不用說吸收其為靈力。
太陰煉形術的死而後生便是靈肉分離,以肉身作為死物,感知太陰之氣,再用以滋養元神,從此便不再受限於五行靈根,就能自由煉化天地靈氣。
所以若鬼魂為天地煞氣之凝,那活屍便是盛裝天地煞氣的容器,此時的傅蓮在唐螢目前看來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上等聚靈器,取之不竭的天地煞氣從他身上源源不絕,遠遠勝於自己在月光下打坐整晚,吸收月華星光的薄弱陰氣。
唐螢心性絕佳,又經曆過百鬼蠱折騰,所以即使是在少年的懷中,她也絲毫不紊,口念法訣,手打術印,開始運轉體內的法種。
隻見少年活屍周身的黑氣異動,有一部份形成小旋,開始以少女為中心緩緩流轉,再從她的眼耳口鼻竄入,少女的表情也從平靜到掙紮、痛苦、舒緩、反複循環,直至忘我。
五行之氣對應五行靈根,常人隻怕吸收不夠;而太陰之氣不經靈根,又親近女子,唐螢恰好正值多愁善感的荳蔻年華,靈感最為豐富,所以她要擔心的反而是消化不良的問題。
與傅蓮的煞氣相比,百鬼蠱裡的陰氣可以說是清涼溫徐,此時的唐螢就像整個人被扒了個乾淨,扔到了九極門北峰山頂上。她不但要嗬暖自己,還要不斷耗力搬動火材去融化整片雪峰。
“嗬嗬……”
門口響起幾聲尖細似小孩的嘻笑。
確定少女自顧不暇後,小鬼立刻化做妖風,馬不停蹄地去給蘇合鬼姑通風報信。
“隻要姑姑引開那頭活屍,我們自可以替姑姑除掉那個女修!”
小鬼自得意滿地說出自己的謀劃,但沾沾自喜了半天,卻得不到鬼姑的稱讚。
此時魏沉香斜臥著一張海棠秋香色的美人塌,壓根一眼都沒瞧那小鬼。她正忙著安撫懷裡的鎮墓獸。
此時龍角獅頭的異獸正做著狗的姿態,兩爪掩鼻,嗚嗚哀鳴。自從魏沉香不吃人後,便常讓小鬼帶著小白犬捉些山野妖邪供自己食用,隻是今日小季雪一反常態,病懨懨地摀著靈鼻。
另一隻小鬼正顫顫地麵牆罰跪,早上是它最後帶小季雪出門的,誰知一回來這個寶貝祖宗就病歪歪到連路都走不好。幸好魏沉香滿心滿眼照顧著小季雪,暫且忘了咎責,才沒有直接將小鬼沾醬生吃了。
“怎麼了?這是聞到不好的東西了?”魏沉香見愛犬摀鼻,背脊微顫,立刻查覺到了什麼:
她不免疑惑。這紅岩山下,佛門重地,除了自己這個惡鬼,還會有什麼更不祥的東西?
這頭鬼姑無暇理會唐螢,滿腦子都是要把那個害愛犬生病的不祥物捉出來生吞活剝;而此時的唐螢渾身止不住哆嗦,太陰入體,全身皮膚凝出蒼白的霜班,已然危在旦夕。
但她還是倔強地反複在體內流轉太陰之氣,一次次行經丹田,一次次耐心溫養,絲絲縷縷,直到每一絲都漸漸地融入溫暖的血液,完全成為自己的一部份。
隻是情況越發不樂觀,少女皮膚發白,淺薄的霜班開始擴大,就在快要將少女封成冰雕的前一刻……
啪!
猛地一聲,凝霜碎裂,少女回神,睜開眼睛,立刻壓製住周身靈氣,不再吸收傅蓮的煞氣。
恰恰好煉氣大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