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府之國(二)(1 / 2)

端木浩口中的二人正是唐螢和傅蓮。

飛艇一頓,眾人紛紛下船, 有的人毫不猶豫地走入柱內, 也有人遠眺著雲海陷入思索,唐螢走得有些快速, 而她身後緊跟著秀雅如蓮的少年。

兩人的冷戰已經維持了好幾日, 其實與其是雙方冷戰, 更像是少女單方麵逃避。

生氣嗎?是,唐螢很生氣, 她這一路坎坷就是為了複活對方這個目的, 卻在那一刻從天堂掉入地獄, 甚至想自儘的心都生出來了。

原本已經準備好守護對方,背負一輩子無法化解的愧疚, 結果卻發現一切隻是少年隨口編造的謊言, 她的悔恨和掙紮都成了笑話。

唐螢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欺騙自己。

她想問,卻怕自己嘴巴不受控製,朝傅蓮口吐惡言;而每當她好不容易定下心,想開口詢問,過往親密的回憶便曆曆在目,唐螢到底還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越想便越是羞惱。

理智在怒火中悶燒, 燒得少女麵容薄薄一層胭脂,臉頰綻放著兩抹怒紅,心臟也憤恨地捶打砰砰聲,小小的唐螢就在裡麵怒吼踩踏著, 終究做不到心如止水,修為還是不到家,

現在她故意走快,想甩掉後麵的跟屁蟲,但在兩側的雙手還是泄漏出一絲顫抖。

其實比起憤怒,唐螢更害怕。

人的怒火需要發泄的對象,她害怕自己在憤怒下會口不擇言,將傷害對方當作勝利,所以她選擇漠視,儘可能不和他衝突。

這也是唐螢第一次發現,自己在傅蓮麵前是有多麼不堪一擊。

她一路走來磕磕絆絆,大多時候果敢決斷,她曾無數次想過和敵人同歸於儘,也曾毫不猶豫地舍身一人衝向血海。是的,無論是對旁人還是對自己,她都能狠下心,做出最好的決斷。

卻唯獨有那秀美如蓮的少年,是她心上初初閉合的傷口,深埋在肉裡的蓮子,碰一下都疼,更不要說是傷害。

那畢竟是她發誓要保護的人阿。

她小心接起那株在風雨中折斷的青蓮,親眼看著他重現生氣,濯漣秀放;她一路刻苦修練,以為自己能保護他再不受任何風雨傷害,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

唐螢越走越快,她不敢回頭。

他是她的軟肋,她太習慣去遷就他,保護他了。

後麵的腳步聲形影不離,唐螢很清楚,她不能看,不能回頭,隻要看上一眼,她就會立刻心軟,又會想象以往那樣去牽起少年孤伶伶的手。

少女柔軟的胸口哀鳴著原諒,但一身傲骨發出不願彎曲的嘶吼

不能心軟,接受一個謊言,之後便有無數個。

唐螢告訴自己,她必須堅定立場,但後頭輕踏的靴聲又準確地踩在她的心上,天知道她有好幾次都忍不住回頭,想去看對方有沒有跟好,有沒有亂摸彆人的靈獸來偷吃。

但想想又罵自己蠢,他不是她的活屍,他是青蓮少君,也是魔王犼,他們之間的距離,讓他必須要扮傻才能留在自己身邊。

唐螢備受折磨之時,傅蓮又何嘗不是呢。

前麵的身影是那麼嬌小,卻又是如此高不可攀,他想著,如果自己現在上去輕喚她,是不是會立刻凍死在對方冰冷憤恨的眼神之中。

所以他不敢,少年就這麼被剝奪昔日所有的溫暖,乖乖在一旁安靜地守護著,等候著少女無聲的判決,等待著冬天過去,冰雪消融,哪怕他已經快餓死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之中。

一雙純黑的眸中有野火燒灼出枯黃的邊緣,駭人的乾渴再逐漸擴大,壓倒他本來清晰的理智。有旁人看到,發現這少年公子生得真好,特彆是眼睛說不出的燦豔迫人,好似一雙琥珀色的貓眼石,美得不像人類的眼瞳,倒像是天地寵愛的妖修。

腕上微緊,清脆的滾珠聲落入耳裡,涼得心口一顫,傅蓮很快回神,他意識到了什麼,隨即放棄,任由那串佛珠勒緊纖腕,束縛魔王所有的力量。

【靈肉重合,難免有所缺縫,肉身有欲無情,靈魂有情無欲,麵對她時務必想清楚,在你腦中是哪一個的聲音?】

無論是那一個聲音都一樣,不能,絕不能,傷害她。

唐螢茫然地走了幾步,卻越走越空,好似走在雲海之上,她有一股捉不住的慌亂,突然,她發現了,身後熟悉的腳步聲消失了。

少女猛地回頭,陌生的臉孔令她呼吸一滯,她慌忙在洶湧的人海中四處尋找,當看到那高挑熟悉的身影,她腦袋一片空白,立刻排開身旁的人朝那處走去,彷佛即將溺斃之人看到了唯一的彼岸。

當對方反過來捉住她的手腕,將她往暗處一拉,唐螢心底暗道不妙,但已經來不及了。

她是一個傻子,明知道有詐,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走入陷阱。

傅蓮已經聽不到佛珠的聲音,眼邊隻有少女慌亂的喘聲,他嚇到了她,卻也讓她注意到他了,少年青澀的懊悔中參了一絲魔性的竊喜。

隻需看一眼,就會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