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霽國(三)(1 / 2)

轟隆!

紫色的雷電倏忽而過, 撕開了半麵夜幕, 天地瞬間變色, 平靜的星潮開始翻滾、撞擊, 湧動出陣陣不詳的幽灰風浪,不時還可見數條厲紫的雷蛇一閃而過,爆裂出陣陣寒光。

乍看過去, 雲海之上依然夜空無垠,但其實雲海之下正醞釀著一團可怕的風暴。

“嗯?”

端木景深看著暗潮洶湧的雲海, 目光之銳利似乎能穿透雲層,窺見底下狂風暴雨的猖狂。

男人不禁深深蹙起眉宇。

若隻是偶然的風暴那還好,但這裡聚集天下無數飛禽靈獸,最怕便是有稀世的天地靈獸所引起的異相。

是白鳳嗎?

端木景深觀察著異常凶猛的天相, 翻騰滾動的雲海生出無數陰晦的漩渦,四麵八風的雲浪來得越發猛烈,似要吞噬整座天上之城, 就連一閃而過的雷電也絲毫不見祥氣, 隻有帶著威怒的陣陣殺意, 似乎亟欲要抹殺掉什麼……

一道雷光滑過胸口,照亮了絲藍綢緞,金銀絲線繡成的麒麟正冷冷俯瞰著他的領地。

這可不是祥瑞降世之兆, 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些事情的時候。

思此,男人收起眸中厲光,對著來客溫文一笑道:“此座玄宇閣是我年少時被封做清河王的居所,正對日出之地, 沼海少主可以欣賞日出一刻的“雪湖”。”

鴉黑的貂皮輕攏著少年形狀秀美的下顎,同時也剪出一道修長清雅的身影。

他微笑頷首,一閃而過彎月似的神采。

端木景深心中難掩複雜。

這輕裹黑貂衣的少年公子不過十七十八,眉骨神秀,氣質溫潤,清豔的眼眸宛如一泓柔動的春池,生得可說是極其美貌,舉手投足亦是像極了人類,甚至更為從容優雅。

這般純良無害的姿容,實在難以和凶猛的黑蛟想象在一起。

端木景深發現自己難以看透此人,他身上看不到絲毫大妖該有的凶氣和蒼氣,彷佛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修士,但就如平靜無波的深海,如若天空不變臉,永遠都不知道底下翻騰著何種風浪。

“閣下可要先行安置?”

男人換了一個話題,看向遠處對方的童仆,不由得又生出一絲困惑。

貴人們通常都會攜帶數名機靈聰慧的童仆來解悶,但這個沼海少主卻隻戴了一名童仆。

與主人一身鴉黑相反,童仆穿的一身柔白,姿容亦是稀罕。隻是從剛才到現在,他都站在大老遠的門口,絲毫沒有要近身服侍的意思。現在端木景深已經開口了,但他依然八風不動地站在門口,自顧自地盯著外麵的雲海發呆。

這哪裡還像一個仆侍?更像一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

他看向年輕的蛟主,不著痕跡地暗示道:“閣下可需要我另外安排人手?”

這種在外人麵前不知輕重的奴仆,理應教訓一番吧?

少年微微蹙起秀麗的眉心,似是苦惱了一刻,但很快搖了搖頭,不等端木景深說話,便又擺出那副油鹽不進的笑容。

除了一開始的引見,他從頭到尾都是笑著,卻沒有真的出聲說話一句話。

端木景深突然明白了。

這哪裡純良無害?

這是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傲慢,何需對隨意踐踏的花花草草耍威風?少年的微笑是不將任何東西視作同等的冷漠,一種毫無人類情感的殘忍。

端木景深心下一寒,他竟是現在才查覺出來,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生不出半分氣憤。

黑蛟少主的傲慢與生俱來,就如上蒼降雨般,隨他施舍,讓人生不出絲毫怨憤,甚至覺得理所當然,不知不覺便默認了。

“閣下好生休息吧。”

端木景深按住心中的古怪感,揮袖而去,許久,童仆才冷冷抬了一眼。

他輕喃道:“不在他身上。”

說完,整扇門便被炸成粉塵。

無怪乎白鳳氣成這樣,自己紆尊降貴假扮作成凶獸的仆人,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沒錯,那身穿黑貂衣的少年公子正是傅蓮,他接到了唐螢的來信,知道她已經入了皇城。少年索性就正大光明行使特權,以沼海之主的身分光臨霽國皇城。

“你要找的東西確定在皇城,左右跑不掉的。倒是一會記得把地掃一掃。”

傅蓮無視滿地碎塵,他輕轉腕上的佛珠,顆顆殷紅滾落在如霜的皓白上。

“我現在可不想待在這裡,有不好的東西被放出來了。”

白鳳煩躁地來回踱步,一身白衣回應似發出迫人的光彩,隱約顯現出片片散發白光的纖羽,想來之前在端木景深麵前是刻意掩飾過了。

任攝政王怎麼猜也不會猜到,他千方百計給侄女下的套,套中的正主早已出現在自己麵前,還光明正大做客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