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報應(1 / 2)

天色初初酌清,白楊色的月弦在完全沒入前,將清晨第一縷光準確射入一座麵闊四方的巍峨山門,就如千百年以來的早晨,始終不曾有絲毫偏倚。

隨著晨光漫入,四周的山壁鍍上一層粼粼金黃,第一眼所及就是九極兩個朱紅大字龍盤鳳翥,而山門兩麵八角塔頂重迭下簷,每一角簷牙高啄、丹楹刻桷,各生有一隻釉彩祥獸頭,口中有銜珠寶、花草、刀劍等,精致異常。

九極即是九天,指的就是中央及四方四隅、九方之天。九極門門下聚攏龍脊山的各宗各派,不難想象其創建先輩們在放下彼此的恩怨隔閡後,是抱著何等鴻鵠大誌揮下二字,誓言遨遊於天地,不受任何一方角的束縛。

簷牙的八個翔獸頭對應著四方四隅,連同澄透的青瓦層層迭迭,在陽光映照下宛如羽麟遊走、栩栩如生,上頭鑲著的琉璃球做的眼珠似是盈滿生機,目光所及是為九極子弟看守四麵八方的動靜。

不過今早的動靜的確不小,刀劍敲擊聲極碎了清晨的冷意,此起彼落的喝斥和歡呼添了不少人氣。

妙音穀的女弟子以樂入道,一張桃木琴輕靈婉轉,瑩瑩撫弄的纖手似能憑空生花,撚手生香,變化出姝景躍於敵人眼前,卻在下一秒,突然千軍萬馬奔踏而來、滅山攪水,襲卷出殺戮之氣。

對麵弟子不敵,體內靈氣大亂,當場吐了一口鮮血,便被跌跌撞撞震下場。

另一邊北峰梅雪涯的弟子以劍悟道,每每登場都是白衣舞劍、皓氣凜然,但卻也都皮糙肉粗、固執頑強,好似不知彎曲的鐵劍,最後基本不論輸贏都遍體鱗傷。

還有西峰百鶴園的禦獸師喚來無數蛇蠍毒蟲,把台上台下的人都弄得雞飛狗跳。

每三個月一次的峰會選在天地靈氣最為清純之時,九極門各峰峰主身旁陪侍數名內門弟子,不時有峰主指示幾個弟子下場切磋,隻見刀槍劍戟,燦若霜雪,玉石鏘鏘相撞聲擾動靈氣漣漣,一時間戰意未酣。

“這屆弟子都還不錯,有幾個已經煉氣大圓滿,築基指日可待,沒在妙音穀的貴客前丟臉。”

北峰峰主賀一梅麵容端麗,做道姑打扮,她巡視著這些各有千秋的弟子,長年緊繃的麵容罕見添了幾分笑意。

“但還是遠遠不如當年少寒三人。”

一旁的貞彤道君剛說完,就心道不妙,立刻住了嘴。

果然賀一梅麵色一黯:“的確,傅蓮是他們三人中最秀慧的人物,即便現在也難以超越。”

貞彤道君本來心生愧疚,聽了這話就有些替自家弟子打抱不平道:“傅蓮的確是難得的英才,不過我也記得當年少寒和青蓮少君最愛打打鬨鬨,少寒可是沒有輸過一場,更彆說十五就鑄有劍種,這次他和他師妹出使霽國,獨立護送鴛鴦鏡。”

賀一梅見她如鬥雞一樣護短,不由得覺得好笑。季少寒的確天賦極佳,但性子過於耿直,雖正是這種個性才適合以劍入道,但再堅硬的劍也有極限,遲早會有不堪承受而斷裂的一天。

而傅蓮卻是如他的名字,當真秀外慧中的人物,如若未死,其成就絕對遠超季少寒和安如瑤。甚至,賀一梅想過培育他超越當年的紫瑤仙子,

哪怕過了數年,她想起來還是免不了一聲歎息,那秀美嫻靜的少年如曇花一現,隻留下百壽堂一縷香火的遺恨。

她隨口道:“是呢。有他陪在安如瑤身邊才令人放心。”

貞彤道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過論起天賦,我老實說,怕是都不及真君的徒兒,瑤兒閉關這幾年,越發有當年紫瑤仙子的風範了。”

季少寒年輕,還是可造之才,但想到另一個少女,賀一梅不禁搖搖頭道:“資質不過決定起步的速度,不代表一切。”

貞彤道君皺眉道:“不過比起紫瑤的確還缺些火候,記得當年山頭電火行空,雷奔雲譎,那雷聲似是能震眩山川……”

像是要回應貞彤道君,天空突然破出數道猙獰的閃雷,打斷了正如火如荼的比試,滿空幽紫冷光,詭譎異常,眾人不由得心下一駭。

二人對看一眼。

“仰星台,九霄真君!”

賀一梅動作極快,隨即喚劍飛奔而去雷聲騷動之處。貞彤道君乘坐朱鳥,緊跟在其後。

九極門的東峰乃龍脊山最高峰,也是靈氣彙聚最勝之地,設有仰星台和仙器金鎖乾坤羅盤,以觀天地異象之變。其主九霄真君元琅,是紫瑤仙子的師兄,也是曾與其並肩齊驅的存在。

賀一梅二人沿路尋來,隻見鋒頂靈雲彙聚,仙鶴似有所感,翩翩起舞,隱約間聽見鏗鏘巨響,那是羅盤鑲的玄針金劍交鋒的動靜。

金鎖乾坤羅盤竟是啟動了?!

這就彷佛老天親自開了口,若是吉,便是仁獸明君出世;但若是凶的話……

二人心慌如麻,一眨眼功夫就落地鋒頂。

隻見一俊美郎君玉冠貂衣正端坐瑤台。他眼極黑,膚極白,眉眼冷峻,就如其所鎮守的那高不可攀之峰,是毫無溫度的星月冷光之貌。

“真君受傷了?”

貞彤道人見朱鳥躁動,不由得提起心臟。

“不是我。”

元琅抹去拇指上的鮮血,沒等二人反應,便丟出一顆震撼彈:

“霽國政變,他們二人受了波及,承風上君被囚,瑤兒身受重傷。”

貞彤道人聽到愛徒被囚,頓時方寸大亂:“豈有此理!?這是不把九極門放在眼底!真君,我們要立刻行動!”

元琅沉重地點點頭道:“本君也是這麼想,新君如此殘暴無禮,德不配位,此舉無異於九極門宣戰。”

賀一梅比較冷靜,很快勸解道:“霽國以帝珠選王,新君登基無可質疑,此事與我九極門本就無關,我們儘早讓他們交人,另外給如瑤一個交代,其餘的事還是不要多加乾涉。”

“是篡位。”

元琅看著賀一梅,緩緩起身,露出身後的岩壁。金鎖乾坤羅盤就鑲嵌在其上,宛如一麵巨大的銅鏡,其上倒映著日月星山河等天地方位,其中天池方位寫著一字:

【凶】

“瑤兒冒死逃離,她昏迷前告訴我是皇女們毀掉帝珠,殺害攝政王,強行篡位。”

“我記得大皇女端木宓是明月太君的愛徒,不如先扣下妙音穀的弟子,此事定要太君給個交代!!”

賀一梅想說什麼,她直覺此事並非如此單純,其中錯綜複雜,一不小心就會使整個北麓陷入戰火,但一切對上金鎖乾坤羅盤都顯得蒼白無力。

元琅不再看她,隻是轉身看著那凶字,淡淡道:

“不日本君將開紫瑤衣冠塚,本君要對外正式宣布,瑤兒為紫瑤仙子傳承弟子,她將繼承紫瑤留下的一切,鏟除妖魔奸邪,恢複北麓之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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