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個人進入議政堂的時候, 解除兩國繼承人婚約的事其實基本已經談到了尾聲,奧瓦克斯不動聲色,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麼, 但澤貝爾國使者團的臉色還過得去, 奧姆和湄拉都鬆了口氣。
“帶澤貝爾國的客人們去休息吧。”奧瓦克斯視線掃視過三個小輩,“奧姆, 好好招待湄拉公主。我要和將成為你未婚夫的巴德爾殿下談談。”
“父親——”奧姆不願意讓法爾獨自留下來。
“下去。”這已經是自己兒子近來多次對他的話有異議了,奧瓦克斯麵部線條變得更為冷硬。
法爾短暫地握了握奧姆的手掌當作是安撫:“我大概知道奧瓦克斯閣下想和我說什麼, 不用擔心。”
人們潮水般退去,法爾站在下麵耐心等待奧瓦克斯開啟話題。
“你並不愛他。”
奧瓦克斯的聲音很輕,與病魔對抗已經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力氣:“我看得出來,你昨晚被他領來見我時, 根本不知道他打著要和你結婚的主意。”
“但您不能否認我挺喜歡他,他很可愛。”法爾說,“我們隻是還沒到彼此相愛的程度。”
“對。”奧瓦克斯低笑一聲搖搖頭,是對兒子的些許縱容,“奧姆也沒有像他表現出來得這樣愛你, 他不過是隱約有預感要失去我,又恰好遇到你眉目動人,對他態度溫柔, 連身份都相當,所以緊緊抓著你不放而已。……這有什麼意思呢?”
法爾抬眼與他對視:“問題就在於‘恰好’,奧瓦克斯閣下。從生到死也未必能等來一次‘恰好’,我與奧姆相遇就像是命運的安排。”
“命運。”奧瓦克斯對這個詞麵露不屑, 但這不是今天他要和這位阿斯加德小王子說的重點,所以他輕蔑地一撇嘴。
“他帶你來到了我麵前,然後你同情他了,是不是?”奧瓦克斯咳嗽了兩聲,“你知道我要死了,不願意在這種時候拒絕他,哪怕是簡直毫無理智的要求。而他則會想你連這個都肯答應他,他可以向你索求更多。他母親不是一個好的榜樣,竟讓他以為愛情是比權勢更不會離他而去的東西。——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沒有同情他,我隻是心疼他。”法爾答道,“剛見到您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看見您的靈魂之光非常暗淡,必定是時日無多。”
“我以為你是光明神。”奧瓦克斯沒把後一句話放在心上,他早就有預感了。
法爾攤手:“這確實不是我的能力,不過現在我想,或許是我姐姐的,她是死亡女神。”
“你姐姐?”奧瓦克斯的話裡不失嘲諷,“哦所以奧丁還有個女兒,她甚至沒有出現在傳說裡,看來阿斯加德的王室也並沒有乾淨到哪裡去。”
金發青年皺起眉:“這隻是我們的家事,閣下,難道亞特蘭蒂斯的法典中有哪一條寫明了王室的每一件事都要攤在日光下供人民翻閱嗎?哦你們根本觸摸不到日光。”
他展現出自己尖銳的一麵來,奧瓦克斯卻在沉默片刻後軟化了很多:“你的眼神不錯,如果你日後也會始終這樣維護奧姆,你知道我指哪些層麵。我可以同意你們的婚事。”
“我和奧姆,我們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結婚。”法爾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我和他說過了,我希望我們會因為相愛而在一起,現在我們還在……互相追求的階段。他隻是知道該怎樣為自己謀得更多好處,而我,我會保護他。不管是作為一個朋友,還是將來可能從戀人到成為家人。”
說是相互追求,其實奧姆要主動很多,甚至可以說是在用非常激進又迫切的方式來向他索要愛。
包括親手劃開那一道道心上的陳年傷口展示給他看。
法爾一開始隻是覺得心疼,但注視奧姆久了,他想,距離發展成奧姆想要的愛情也不會太遠了。
離開議政堂後,法爾在奧姆寢殿前的台階上找到了他:“奧姆?”
亞特蘭蒂斯的小王子手肘抵在膝蓋上,單手支著臉,另一隻舉起來向他示意:“我在這裡。”他看起來迷茫極了,“……我送湄拉去休息的路上,她向我追問了一些細節,然後告訴我說我們這不算真愛。為什麼?我會想吻你,想時刻牽著你的手,想要你一直在我身邊,如果都不是愛情那這些究竟是什麼呢?”
“……我帶你去陸地上玩吧。”法爾俯身伸出手,“帶你去看‘愛情’。”
愛情是可以被看見的?
奧姆抿抿唇:“但是就算你暫時還沒在我身上看到愛情,你也不會離開我,對嗎?”他把手放進法爾的掌心,比他高出許多的體溫讓他終於收攏了注意力,想起來該問問父親與法爾的談話內容,“我父親,他對你說了什麼?”
“我不會。”法爾握緊了奧姆的手帶著他往上升,“奧瓦克斯閣下也指出我們還沒有相愛,我想他也曾愛過什麼人。”
“我的母親?”奧姆猜測道,又自己否認了,“這不可能,是我父親親手把她獻祭給了海溝族,誰會舍得傷害自己的愛人呢?我母親寧願死都要保護住她陸地上那個家。”
奧瓦克斯有一部分說的沒錯,奧姆的母親亞特蘭娜女王讓奧姆對愛情的認知並不全麵。
但法爾不想糾正他,金發青年笑了笑:“我不舍得。”
奧姆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
所以他才無論如何都想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