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底(1 / 2)

奧姆被這個消息驚得腦中一片空白。

而等他漸漸恢複了一點兒思考能力後, 某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起這說不定是維科為他設下的圈套——也許他跟著維科回國的路上,他的那個混血哥哥就會突然從什麼地方冒出來, 殺死他, 然後得到王位。

他仿佛此刻終於感受到離開海水帶給他的不適感, 如同一條離開水的魚。

連法爾的聲音都像是在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充滿了不真實感:“奧姆, 呼吸。”

亞特蘭蒂斯的小王子茫然地與他對視,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法爾重複道:“呼吸!奧姆,我會陪著你的,我們現在就趕回去。”

對,他要趕回父親身邊。

維科不是這樣的人。

奧姆向自己承認, 維科可能確實更支持他的那個混血哥哥,但維科不會用這種手段。

所以……他父親真的……真的……

奧姆的聲音發顫:“法爾。”

他隻一眨眼,眼淚就像扯碎了線的珍珠往下墜。

但他喊了一聲法爾的名字後又死死咬緊了牙,胡亂擦掉眼淚。

他已經不能哭了。

“我在這兒。”法爾握了握他的肩膀,“至少我會在你身邊。”

回亞特蘭蒂斯的一路上奧姆都臉色慘白一言不發。

法爾與維科稍微落在後麵一點:“奧瓦克斯閣下留下了什麼話嗎?”

“隻是讓我們輔佐奧姆殿下即位。”維科聲音壓低, “我聽亞瑟提起過您,巴德爾殿下,我奉勸您彆故意接近亞瑟和他的父親, 奧姆殿下不會想看見這種事的。”

“如果你真的完全為奧姆考慮,那麼你也不會私下教導亞瑟了。”法爾瞥向維科,“湯姆和亞瑟都很熱情,奧姆知道我和他們見過麵。但也隻是見過一麵。”

“我不知道您從何處得知我教導亞瑟的事, ”維科解釋道,“但我發誓我始終忠於自己的王。”

法爾知道維科的話還有後半句——隻是他的王並非奧姆。

……

奧瓦克斯被安置在水晶棺裡,全身鎧甲,唯獨頭盔放在一旁等待著由他的兒子親手為他帶上。

最後一次。

除了亞特蘭蒂斯的臣民外,漁夫國由他們的小公主代表王室前來參加了奧瓦克斯的葬禮,湄拉則代表了澤貝爾國。

奧姆在眾人麵前除了眼圈泛紅外始終表現得冷靜且得體,他按照王國的儀式安葬了自己的父親,給奧瓦克斯戴上頭盔時也十分克製,隻是用手指多梳理了一會兒父親的頭發。

然後他聽從了大臣的建議次日就正式即位成為亞特蘭蒂斯的新王。

隻是眾人離去後,似乎就也把他的力氣一起帶離了身體。

他抱膝坐在奧瓦克斯的床下,頭枕在法爾的肩膀上:“我從小就知道——大概是四歲或者五歲的時候——我的父親不愛我。我是他血脈的繼承,他政治理念的延續,還是他穩定統治的基石之一。而他總是那麼強大。”

“我是說,”他停頓了一會兒,“他強壯、冷硬、無堅不摧,不可戰勝。他甚至從沒打輸過哪怕一場戰役,因為愛才會讓人變軟弱,他沒有這個弱點。”

“所以他會同意我和你的婚約其實讓我很驚訝。”奧姆說,“我原以為我要拖到自己即位才能和你結婚呢……也許他也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完全不愛我,對吧?畢竟除了我他還能愛誰呢?……這是我本想在我們的婚禮上問他的問題。”他吐出一口氣,“現在沒人能回答我了。”

法爾摟著他的肩:“我想他是愛你的,當然不是因為彆無選擇。當他有選擇的時候,他肯讓你始終保有一部分天真,還願意縱容你,奧姆,他還是對你心軟了。”

“天真?”奧姆指指自己,“我嗎?彆傻了法爾,我隻是不想在你麵前也做那個要看上去完美無瑕的亞特蘭蒂斯王子,那太假了,我自己都不喜歡,怎麼能要求你愛這樣的我?”

法爾輕吻他的頭發:“奧姆王子不是看上去完美無瑕,他是真的足夠好。我不會隻愛一部分你,我會愛我麵前的奧姆,也會愛王座上的奧姆王。”

他們靜靜相擁著等待這漫長一夜過去。

亞特蘭蒂斯的王座是用金子打造而成的,高高在上,使得每一任國王安坐在王座上時就能將自己的領土儘收眼底。

亞特蘭娜在位時就曾抱奧姆在膝頭聽大臣說話,所以奧姆對王座其實不陌生。而且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終有一日會坐上那個位置、

但如今他在身後臣民熱切到如凝實質的目光下一步步走上王座。

毫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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