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本來就護短,尤其在看見最後一個小胖,那麼白淨軟乎的大臉上還讓人拿口紅給畫了一個唇印,眼神一凜,轉眼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程孟玨。
“你們玩的什麼?”
程孟玨對上女朋友六親不認的眼神,心裡一個咯噔,一聲意意還沒喊出口,白意直接把邵瑞遞過來的一疊紙條拍在了他麵前。
“先給你們準備這些,一會兒不夠再拿。”
程孟玨垂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紙條,舔了舔嘴唇,心裡明白——
一會兒怕是一場惡戰。
直播間裡的網友們更直接——
【打起來!!快打起來!】
【剛才看見我老板了,就坐白姐對麵那個!白姐,一會兒一定要多給他貼兩張!】
【哈哈哈哈,前麵的,你們老板給你有多大仇啊?】
事實上,也確實如程孟玨所料,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戰役。
一班和三班從上學的時候就互相看不對眼。
明銳14級的一班和三班本身就是兩個極端。
一班基本上都是學習好的,三班基本上都是混子,除了一個不知道為何被分過來的年級第一白意。
白意:楊校長乾的。
一開始兩班隻是表麵上的互相看不慣,後來矛盾變大還是因為之前那個霸淩過祁沐陽後來被退學的男生。
那人直接把看不起三班人的話扔到了趙子鉤的臉上,直接把兩班的矛盾激化。
到後麵,這個男生被退學,屬於攪屎棍終於消失了,但新的“矛盾”又出現了。
三班的成績上來了,甚至一度開始威脅一班的地位,再加上原本兩班就有“舊怨”,在那個中二的年紀裡,14級的三個班硬生生搞成了三國爭霸的模式。
二班純屬池魚。
後麵感情其實“打著打著”就深厚了,更多的是鬨著玩兒,典型的一見麵就掐架,但除了自己彆人不能欺負。
彆的不說,場上看起來被欺負的“最慘”的小胖,現在已經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離婚律師,對麵笑得最歡的那位一班男生,去年他被前妻算計,就是小胖出麵幫他搞定的。
但是,無論私下如何,到了班級聚會的場上,大家隻談班級情,不聊其他的。
白意扔下手裡最後一張牌,冷然一笑。
“程班長,你挑一個紙條吧。”
程孟玨苦笑著看了一眼手裡的牌,心裡明白,他這波是救不了兄弟們了。
後來的人再回憶起這場時隔十年,堪稱單方麵“虐殺”的兩班之戰時,記憶最深的就是兩件事。
一是白意打牌的風格。白意打這種團體戰,從來不會走第一,她既像是最好的前鋒,衝在前麵幫著大家掃清前路的障礙,又像一名優秀的指揮官,讓每一個己方的戰士們可以勇猛殺敵,不用有後顧之憂,而最後,她總是留到最後一個走。
而連著好幾次,被她壓在最後打的就是程孟玨。
到後麵,還是一班幾個實在不忍心班長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被紙條擋住,哥幾個送牌,以身當盾,盯著白意殺氣凜然的大刀,玩命兒地往後喊——
“程哥,這把你先跑吧!”
“彆管兄弟幾個了,我們臉上還有空!”
程孟玨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聽到最後一句話,果斷扔下了最後一把牌,吐出一口氣,結果吹動了眼前的“門簾”。
程孟玨:“……”
他女朋友急眼起來,是真狠啊。
第二件事,就是戰局到了最後,紙條都不夠用了,喊服務員拿吧,一個個連從牌局走到摁鈴鍵的那點距離都不願意走,盯著牌局,生怕錯過一點精彩畫麵。
到最後沒辦法了,三班的牌友們“大放”地借出了自己臉上的紙條,送給一班的好兄弟們。
而白意,自始至終姿態慵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臉乾乾淨淨,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起來人畜無害,下手卻是快準狠。
當然,也有人有疑惑,畢竟時間那麼久遠了,高中時候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大家對白意的欽佩早已不是當初對學神的崇拜,而是在此後的歲月裡她對朋友的不吝伸手,和自身在事業上的巨大成就。
所有,就有一班觀戰的女同學好奇地跟私底下玩的還不錯的三班女同學說起了悄悄話。
“我們班長也會算牌,怎麼還是被白姐壓著打?”
被問到的三班同學轉過頭,無語地問道:“他倆雖然成績差不很多,但是明顯術業有專攻啊。”
“什麼意思?”問問題的人也是一臉懵。
“雖然都是年級一二的水平,但是白姐的數理明顯更好,程班長那會兒全是靠語英對打白姐的恐怖的理綜成績。”
三班同學的解釋讓這位一班女生回憶起來了些許的高中碎片。
白意的數學加理綜,屬於不是她不想多考,主要是滿分在那裡約束了她發揮的上限;而程孟玨的卷子則是每月語英滿分作文的必印模板。
“這麼一看,確實,術業有專攻。”一班女同學搖搖頭,感慨了一句,“那他倆孩子得是啥逆天的存在啊。”
聽到這話,旁邊的同學們都扭過頭來,心裡忽然有了一絲警惕。
“你說的有道理,我一定得差開他倆時間要孩子,不然我都開始心疼我未來孩子了。”
“那你說,咱們是早點要,還是晚點?”
“是不是傻?肯定是晚點!他家孩子跳級怎麼辦?!”
白意和程孟玨並不知道,外圍觀戰的同學們已經開始操心下一代的事情了。
在確認三班人臉上都乾淨了之後,白意扔下了手裡的牌,站起身,擺擺手。
“我不玩了,誰來替我。”
邵瑞看著自家老大此時頗有一種“事了拂衣去”的大師風範,連忙屁顛顛地跑去拿了瓶可樂。
因為忘了手裡拿著自拍杆,邵瑞想給白意把可樂瓶打開時,手一鬆,自拍杆從手裡滑了出去,正好把白意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鞋盒掃到了地上去。
這邊的動靜不小,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邵瑞有點不好意思,先把自拍杆撿起來,確認手機沒摔壞,然後彎下身去撿從鞋盒裡掉落出來的一堆看起來像是信的東西。
白意也走了過來和他一起撿。
“這都什麼東西啊?”邵瑞看著都是信,怕是什麼隱私,壓根沒敢多看。
白意也是第一次看鞋盒裡是什麼東西。
“趙子鉤剛才遞給我的,說是給我的東西。”白意說著撿起地上的一摞信件,發現這些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信封上全部都寫著“致白意”。
邵瑞隨便掃了一眼,打趣道:“這信封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還都是寫給你的,不會是情書吧?”
邵瑞說話的功夫,白意已經打開了其中一封,看到上麵的內容,眉梢一挑。
“還真是情書。”
白意的一句話像是一滴水落入燒熱的油中,一下子成了全場的重點。
不過,大家也沒忘了,這裡還坐著白意的正派男友呢。
不少人開始一邊好奇地湊過去看那些情書,一邊偷覷程孟玨的臉色。
杜睿明和原皓本來就坐一起喝酒,聽到這話,兩個人仗著個頭高,直接擠了進去,美其名曰幫白意一起撿。
倒是程孟玨,聽到這話,臉上並沒有所有人想象裡的黑臉,反而閃過一絲緊張。
情書?
程孟玨忽然想到了他那封被扔到垃圾桶裡的情書,心裡先是一提,後來想到既然都扔了,怎麼可能會在那堆信裡。
程董自我安慰地鬆了一口氣,但還是非常口嫌體正直地站起身,走到跟前。
大家見他過來,自發地讓開了一條路。
畢竟方便程董一人,幸福吃瓜你我他。
程孟玨剛一走進,就眼見地看見了一封壓在下麵還沒建起來的粉紅色信封,瞳孔猛地一縮。
不怪他一眼認出了,主要是那信封上貼著的一束薔薇乾花,是他當年親手粘上去的。
程孟玨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封信,蹲下身想拿過來,卻有一隻手比他更快地拿了起來。
“這封信好彆致,還粘了花。”杜睿明比旁人大一圈的手拿著這封粉嘟嘟的信,反而襯得那信封更精致小巧了一些。
白意一看,被勾起了興致:“拿給我看看。”
言罷,她正想伸手,卻被人在途中握住了手。
“意意,回去再看。”
程孟玨的眼底深藏著羞澀與祈求,看得白意心中一動,心裡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白意想起來,好像她還從來沒有問過程孟玨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從杜睿明手裡接過那封信,白意沒有拆開,隻是看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筆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把信放到了鞋盒最底層。
兩個人之間的小互動並沒有多少人看見,很多人單純以為程班長那樣說是吃醋了,個個發出了起哄的聲音,倒是讓程孟玨鬆了口氣。
情書的事情,在場的都不是小孩了,起哄歸起哄,但沒人敢讓白意當場拆情書。
程孟玨垂下眸,心裡清楚,他隻是暫時逃過一劫。
但是,十年前就被人扔了情書,怎麼忽然又出現了?!
坐在隔壁小包間裡,手速飛快地在處理公關事件的趙子鉤狠狠打了一個噴嚏,搓了搓鼻子,走了個神兒。
也不知道白姐看到鞋盒裡的情書了不?
當年,他扔了好多那個霸淩祁沐陽男生故意寫給白意的情書,但後來又撿回來一些。
主要那小子文筆確實不錯,趙子鉤大學還參考了幾封寫給當時的女朋友,但沒全看完,後來就被他收了起來。
頭兩天他搬家,又翻到了這些信,忽然發現有些筆跡是不一樣的,便挑了出來,放到了鞋盒裡,想著回頭給白意。
怎麼都是青春的回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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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青春青澀又羞澀的回憶。
至少程孟玨在和白意一起坐車回去的路上,看著她一直不停翻轉手裡的信封,心跳也跟著一起狂跳。
他們是提前離開的,一幫同學好久沒見,大有跟著party一起happy通宵的意思。
但白意明天還要帶寧臻去試鏡,自然不能玩通宵,所以看著時間差不多就提前告辭離開了。
程孟玨肯定跟著一起。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車內開著昏黃溫暖的小夜燈,駕駛座的擋板已經被司機放下,後座和前排被完全分割成兩個獨立的空間。
如果是以前,程孟玨肯定會非常開心。
他現在也開心,但是更是一種磨人的羞澀。
終於,程孟玨沒忍住,摁下白意翻轉信封的手,眼裡的羞泛成了水光。
“意意,彆轉了。”
“我隻是看這個字好看。”白意戲謔地瞥了某人一眼,拉過他的手一起劃過信封表麵那三個力透紙背、蒼勁有力的字。
“不愧是每次月考都能被語文老師印成模範作文的字。”白意的話裡隻差點名說這是誰的字了,“那會兒我的字龍飛鳳舞的,老師每次都拿這個字給我看,說卷麵的重要性。”
程孟玨已經快要讓白意磨死了,心裡麻癢麻癢的,隻能趴在女朋的頸窩處,不停地求著她高抬貴手。
“意意,乖,先不看了好嗎?”
“意意,你讓我乾什麼都行。”
白意聞言,秀眉一挑,側過頭,在某人紅透的耳朵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真的什麼都可以?”
“嗯。”某人的聲音嘶啞又性感,聽得白意今晚喝得紅酒勁兒開始上頭了。
“那你先告訴我,這封信是你寫的嗎?”
“你不都知道了。”程孟玨的聲音有些羞惱。
實在是十年前的情書,本以為已經被扔了,結果今天被人翻到拿出來,驚喜以外的同時,更多的讓人臉紅心跳的羞澀。
少年的喜歡赤誠而簡單,程孟玨規規矩矩當了十多年的模範孩子,人生第一次的叛逆就是悄悄地給人寫了一封情書,然後從自家花園裡摘下了那個春天他等了好久才開花的薔薇,做成乾花後,小心翼翼地粘到了信封上。
白意還不知道信裡寫了什麼,程孟玨卻記得。
因此,從看到這封信開始,曾經朦朧的回憶再度回歸,朦朧歲月裡,他紅著如玉臉頰寫下的一行行字再度出現在腦海裡,連帶著他也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段緊張而不敢靠近的暗戀中去。
程孟玨過往二十七年的人生裡,一共做過兩件“出格”的事情。
一件是將暗戀傾訴在信紙上,塞到了心上人的抽屜裡;一件是以勾引之名,訴十年暗戀,將自己塞到了心上人的心房裡。
從上車到現在,程孟玨不僅在腦海裡回憶完了這封信,更是把兩人再度重逢後的一點一滴又在大腦裡快速過了一邊。
青春的白襯衫和成年後的紅酒杯,羞與躁在同胸腔瘋狂交織,曖昧與纏綿兌出一杯醇厚的雞尾酒,從記憶的最開始,緩緩傾灑酒液,讓程孟玨的腦子暈成一片亂碼。
白意聽到某人變相承認了這封信真的是他寫的,心底一顫。
十年前嗎?
想到這兒,白意眼波微顫,紅唇湊到某人的耳廓處,熱氣隨著吐出的話霸道地噴在敏感的耳朵上。
“那你今晚,哄我睡覺好不好?”
程孟玨沒想到要求這麼簡單,從白意的頸窩處抬起頭,詫異地看向她,卻對上白意不懷好意的眼神。
程孟玨的瞳孔一縮,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女朋友某些方麵抱有過於天真的幻想。
果然,下一秒小妖精紅唇一勾,坐到了男人的身上,把信緩緩插入到對方敞開的衣襟處。
“念這個,哄我睡覺。”
“今晚——”
“我想和寫這封信的男人,睡覺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