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距離小麥成熟就一步之遙……
黃三人都站不穩了：“還是……還是不行嗎……”
齜狗低著頭，盯著還在繼續成熟的麥穗。
他敏銳的感覺到，陽光從身上消失，陰冷的黑影覆蓋上來，伴隨嗡嗡的振翅聲。
他握緊拳頭，額頭青筋鼓起，極力在克製著。
幾乎隻是一刹那，薑喬就看不見了。
她指尖碾磨著青黃色的麥粒，捏著硬硬的。
“嘟嘟，”她伸手身前摸了摸，“你檢測一下。”
她摸著麥粒應該是成熟了，但現在看不見，不敢輕易下結論。
嘟嘟的電子眼不受光線影響，它抓著麥粒一通掃描分析。
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在黑暗裡豎起耳朵。
“植株葉片枯黃，麥粒質感稍硬，含水量18%……”
嘟嘟：“喬喬，這是成熟期的小麥。”
沒有人吭聲，所有人都好像聽不懂小機器人的話了。
黑暗裡，薑喬勾起嘴角。
她捏著一粒小麥，並高舉起來。
所有人就聽烏發黑眸的少女說：“成熟了，半畝小麥搶種成功。”
“你們，有糧食了……”
本以為會有震天的歡喜呐喊，可真到了這個，由薑喬說出這個結論。
每個人都喉嚨堵得厲害，根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暮色裡，低低的啜泣響起來。
起先，是壓抑的小聲哽咽。
後來，是連成一片的嚎啕大哭。
黃三也在吸鼻子，能視夜的齜狗笑話他，但轉頭就趴到地上，渾身聳動。
他也在哭。
薑喬累了，她靠著嘟嘟坐下來。
黃三扭頭看過去，踹了腳齜狗的屁股。
齜狗猛地跳起來要打人，黃三朝薑喬的方向努嘴。
他很小聲的說：“是大小姐嗎？”
齜狗眼神閃爍，一對狗耳朵噗嘰從腦袋上鑽出來。
他抖抖半折毛耳朵，彆彆扭扭的輕哼聲：“是……是大小姐……”
黃三笑了，笑著笑著眼睛又紅了。
隔遠遠的，齜狗看著薑喬。
臉嫩的少女，估計根本二十歲，眉目有絲絲病弱，通常臉色都是蒼白的。
不過，指揮種糧食的時候，倒很有魄力。
而且，齜狗記得，初見之時她那身氣場，看誰誰腿軟。
齜狗以為有黑暗遮擋，薑喬又看不見，所以他看人的很大膽。
然而，小機器人最忠誠。
嘟嘟：“喬喬，那條狗一直在看你。”
薑喬懶洋洋的不想動：“看我乾什麼？我這回又沒搶他糧食。”
嘟嘟搖頭：“不知道哦。”
薑喬很累，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
天黑著，宛如黑夜一般。
她索性閉上眼睛，隻耳朵裡聽著眾人收割小麥的窸窸窣窣聲。
她的意識逐漸沉寂平靜，像躺在柔軟的雲朵上，每一次呼吸，她都能感覺到身體在鼓脹回縮。
啵啵。
她似乎還能聽到小麥根須紮進土壤的聲音，即便沒了陽光，它們也不想枯萎。
她好像還看到了無數厭光蟲，看到它們懸停在半空中，太陽的光芒落在翅膀上，折射出斑駁的五彩色。
不期然的，薑喬想起了太陽能充電板。
這些厭光蟲翅膀好似在吸收光能。
……
嗚嗚嗚嗚嗚……
吧唧吧唧吧唧……
薑喬是被一陣哭聲和咀嚼聲驚醒的。
她猛地睜眼，麵前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不過，確實有人在哭，還有人在啃食東西極。
薑喬坐直了：“嘟嘟怎麼回事？”
嘟嘟：“他們收割完了成熟的小麥，舍不得放棄的那片，有人直接在生啃。”
黃三阻攔不住，所裡這些人早就餓瘋了。
起先還能聽薑喬的話，那是因為都想種出糧食。
現在成熟的小麥有了，但暫時還不能吃，一眾人又舍不得真放棄未成熟的那片，索性就下嘴了。
小麥葉子豁嘴，麥穗紮舌頭，然和饑餓比起來，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真餓瘋了，那是連土都能吃的。
薑喬沒有阻止，她想起了藍星時候，那些年的饑荒。
沒有糧食，沒有野草樹皮，最後吃土，還
有人吃人……
求生，是人的本能。
薑喬刻意等他們吃上一會，才輕聲開口問：“吃飽了嗎？”
有人回答：“沒有，沒有吃飽……”
說著，竟是克製不住，稀裡嘩啦哭起來。
但就算哭，那也要多啃幾口這些沒熟的麥粒。
麥粒青皮破開，漿汁噴濺，非常難以形容的味道，在味蕾炸開。
這種味道難吃的叫人無法下咽，在煉獄黑星之外，是被所有人鄙棄的。
他們隻會食用加工成的美味營養劑。
但這味道，對H庇護所這群要餓死的人來說，簡直是無上的美味。
薑喬神色不明，在黑暗裡那雙黑瞳什麼都看不清。
黃三也塞了幾大口生麥粒，他跳過來說：“大小姐，雖然沒吃飽，但是我們都不餓了。”
沒吃飽，但不餓了……
這需求真低。
薑喬微微抬頭，疑似對著黃三，又像是對著蒼穹。
她說：“沒關係，以後會吃飽的，還會吃好，吃的白白胖胖……”
那些年，這也曾是每個華夏人的夢想。
想吃飽，要吃好，頓頓有米飯，餐餐有大魚大肉……
後來，都實現了。
薑喬摩挲著右手腕內側：“都可以實現。”
少女的聲音輕如翎羽，但卻讓黃三瞳孔一震。
他們……他們……真的能過上那樣的日子嗎？
黃三抹了把臉，他轉身走到田裡，大聲對每個人說。
“大小姐說，我們以後都會吃飽，還會吃好……”
薑喬頭靠著嘟嘟，眼神有些放空。
她想起了藍星時候的事，那些回憶沒人可以傾訴。
於是，她對小機器人訴說。
“嘟嘟，我很開心也很驕傲……”
然，隻說了這一句，後麵的話她就說不出來了。
濃烈的情感太複雜了，隻適合自己品釀，不適合分享。
嘟嘟一邊聽著，一邊嚴肅的盯著返祖值波動。
“返祖值提升，目前返祖值2%。
“返祖值提升，目前3%，4%……”
薑喬的返祖值，正在緩步提升，雖然每次提升隻有1點，但一直都在上漲。
“又提升了？”薑喬眨眨眼。
第一次提升，是在黃三啃了她給的麥苗。
第二次提升，是在小麥收成後。
這中間有什麼關係？
薑喬陷入沉思，嘟嘟專心監控播報。
田裡已經收割完了，每個抗著麥穗從薑喬身邊經過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停下腳步，彎腰行禮。
黃三在旁擺手示意，讓後麵的人不要鬨出響動，免得打擾到大小姐。
唯有嘟嘟看到，每當一個人從薑喬麵前行禮走過時，她的返祖值都會提升1%。
嘟嘟疑惑不已：“按照返祖工會標
準，每個人的返祖值在測試時就恒定的，這是不可更改的。”
但是喬喬的返祖值好奇怪呀。
薑喬想到什麼，眸光微閃：“也許並不奇怪。”
她目光遠落到看不清的麥田裡：“我種出了糧食，他們感謝我。”
嘟嘟更不懂了：“返祖值是返祖基因在血脈裡的占比，數值越高，代表返祖基因越多，就越強大。”
所以，從未聽說過，有返祖者的返祖基因還會隨便變多變少。
薑喬問：“我的血脈是什麼？”
嘟嘟：“古華夏族的帝王血脈。”
薑喬翹嘴角：“我是炎帝和皇帝的後人，炎帝神農氏嘗百草種五穀，他才是位種植帝王。”
“帝王要的是什麼？”
嘟嘟回答不上來，這些信息超載。
薑喬黑眸閃亮：“民心。”
“民又以食為天。”
在這一瞬間，薑喬豁然開朗。
烏發黑眸的少女，微微抬起下頜，鬢角烏發滑落，那張皎皎如月的臉上，浮起一抹粲然如明珠的笑容。
她說：“我是炎黃子孫，華夏人人承襲這些老祖宗的精神，一代代延續……”
“我也得這麼做，才不妄負這身血脈，不汙華夏之名……”
所以，她要配得上炎黃的血脈，返祖值才會提升。
嘟嘟電子眼圓圈圈，作為AI智商很高的學習型機器人，它竟然聽不懂喬喬的話。
這當，行禮的人接近尾聲。
齜狗狗狗祟祟的落在最後，輪到他時，這條狗子眼睛亂瞟胡亂行了個禮。
嘟嘟：“叮，返祖值提升2%，目前10%。”
齜狗：“？？？”
薑喬回神：“2%？”
嘟嘟電子眼看齜狗一眼，毫不猶豫說道：“是那條狗子行禮，喬喬一下提升了2個點。”
彆人行禮，返祖值都隻長1點，但齜狗行禮，薑喬的返祖值跳了2個點。
薑喬疑惑：“他有什麼不同嗎？”
齜狗腦袋轟的一聲，惡狠狠的汪汪叫：“沒不同！”
說完，他拔腿飛快跑了。
齜狗心跳飛快，半折耳朵壓成了飛機耳，抓狂的恨不得把前麵行禮的人全都揍一頓。
憑什麼你們隻有1個點？
汪汪，全他媽回來重新行禮，必須都給2個點！
薑喬看不到，嘟嘟將狗子嘎嘎亂咬的一幕錄製下來。
小機器人等了會，確實數據不會再有變化了。
它播報道：“此次返祖值提升9個點……”
“目前返祖值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