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劈裡啪啦。
耀眼的光膜,像一堵牢固的屏障,從嵌進左右洞壁的捕蟲器裡投射出來,形成任性十足的一片光膜,牢牢的堵住了土洞。
滋啦。
第二隊兵蟲衝上來,被光膜包裹住,一點電光劈裡啪啦,瞬間就被電暈過去。
黑眸粲然的少女,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手牽扯大口袋,一手撿起兵蟲就往袋子裡丟。
隻眨眼,她就撿完一隊五隻兵蟲。
哢噠哢噠。
又一隊兵蟲接收到前一隊的高頻音波,氣勢洶洶的遊蕩過來。
薑喬蹭的往回跑,將袋子丟給胡說。
胡說漫不經心抬手,一木倉一隻兵蟲,立刻完成補刀。
那邊,薑喬已經又開啟了捕蟲器。
哢噠!
前麵一幕再次重演。
揮舞著鋒利刀肢的類螳螂兵蟲,上下左右凶猛的撲過來。
唰唰唰。
刀肢刺破空氣,帶出尖嘯的氣流,叫那幾名隊員臉色倏變。
薑鏡看向薑喬,少女冷白的臉上,浮起了絲絲興奮的潮紅,黑圓的眸子晶亮熱切,像隻盯著麻雀狩獵的小野貓。
近了,兵蟲更近了!
三米,兩米,一米,半米……
十公分!
薑鏡眼皮猛地一跳。
“共調。”低低的喝聲,從薑喬唇邊溢出。
金光綻放,磅礴的精神直衝兵蟲腦袋,下刻那隻兵蟲腦袋一歪,像踩到香蕉皮般,正正跌進逐漸收攏的光膜裡。
薑鏡:“……”
太險了。
滋滋滋。
細小的電流,沿著光膜蔓延,糾纏成一束擊打在兵蟲身上,立時將蟲電暈過去。
劈裡啪啦。
薑喬收獲兵蟲×5。
趁著小一波兵蟲還沒來,她拎著口袋,又喜滋滋的開始撿蟲。
薑鏡等人:“……”
接下來,一切就成了薑喬的個人主場。
一波又一波的兵蟲送菜,薑喬撿蟲撿的不亦樂乎。
薑鏡和幾名隊員麵無表情,其中一人甚至打了個嗬欠。
“來了,又來了。”
忽的,薑喬像兔子一樣飛快跑了回來。
在她身後三丈遠的地方,兩隊十隻兵蟲發出高頻音波,朝著薑喬衝過來。
她邊跑邊喊:“哥哥哥……”
薑鏡冷嗤:“想我救你?這會知道我是親哥了?”
話是這樣說,但他還是擺開動作,烏光冷寒的蛇尾有甩,充滿攻擊性。
然而,薑喬將手上的口袋朝他甩過去。
她沒說完的話是:“快幫我撿蟲,要來不及了。”
話音落下,她單腳一踏,快速背轉過身,麵朝兩隊兵蟲,揚手間又是兩枚捕蟲器投擲出去。
瞬時,光膜疊加,電
流疊加。
薑喬和十隻兵蟲對上了!
薑鏡看看薑喬,又看看腳邊裝蟲的袋子。
撿蟲?
所以,她喊得那麼著急,根本不是在求救,而是讓他撿蟲?
機械蛇尾扭動兩下,尾巴尖緩緩的低垂了。
“大小姐,所有的蟲都要撿嗎?”這當,有機靈的隊員兩步上前,主動討好問道。
薑喬沒回頭:“全要!所有蟲都是我的!”
那口吻,仿佛誰搶誰就是敵人!
那隊員臉上一喜:“好咧,我……”
“滾,”薑鏡吐出一個字,麵容冷然,“沒聽見她喊我撿的嗎?”
他一言難儘是一回事,可有人要搶他這個兄長的活兒,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冷冰冰的看向薑喬:“我給你撿!一隻不落的撿!”
話罷,機械蛇尾唰的一戳,噗嘰貫穿整隻兵蟲,像串糖葫蘆般,補刀的同時就串丟進口袋裡。
薑喬正是沒空的時候,兩隊十隻兵蟲,她要用精神共調,一次控製三隻以上,往光膜裡撞,需要聚精會神。
胡說觀察了會:“大小姐,已經裝了幾口袋蟲了,這一波殺完可以撤退了。”
哪知,薑喬一口拒絕:“不!我要多弄點,下次又不來了……”
蟲灰用一點就少一點,她想種的糧食還有很多的。
胡說皺眉:“可是你的共調每天有使用限製。”
薑喬沒說話,十隻兵蟲一個照麵,就電暈五隻,剩下的五隻居然不往前撞了,爾後觸須晃動,遲疑的後退兩步。
“不準跑。”薑喬往前半步,精神共調蔓延出去,像堅韌的蜘蛛絲,粘住就拖進光膜裡。
後麵,薑鏡已經換了新的口袋,將薑喬電暈的兵蟲挨個串飛透心涼。
薑喬的速度快,那邊薑鏡才串起兩隻,確定死透了。
“啪嗒”她又飛快丟幾隻過來。
幾名站著的隊員對視一眼:“薑大小姐,我們都來幫你。”
薑鏡還沒反應過來,剩下的兵蟲已被幾人火速瓜分。
“薑大小姐,我幫你撿了一隻,腦袋踩扁死透透的。”
“大小姐,我這邊捉住兩隻,有隻清醒過來還想跑。”
“大小姐多注意安全,電流可以再加大,這些蟲子有抗電性。”
……
幾人爭先恐後,隨便撿隻蟲腿子,都要大聲的和薑喬邀功。
薑喬弄暈了剩下的兵蟲,回過頭來對幾人笑笑:“辛苦幾位大哥了,這次回去後我必有重謝。”
幾人笑著客套,雖然說著不用這麼客氣,但明顯對薑喬的“重謝”很滿意。
以一己之力,將座常年饑荒的H所拉扯起來,發展成不遜與B所的規模,還各種蔬菜糧食不斷,新品種層出不窮。
更聽說,薑喬還會種幽靈菇。
幾名隊員再看薑喬的眼神,既討好又火熱。
薑喬
拖著那幾隻兵蟲屍體回來,巴掌大的小臉似乎比剛才更蒼白了些。
不過,她眸子很亮,像被溪水衝刷過的黑曜石。
薑鏡品出不對來:“他們你也喊大哥?”
她對他有求,才肯認他為兄長,沒相求的時候,一口一個“阿鏡弟弟”。
金絲邊眼鏡折射點點冷光:“還有重謝?我的重謝呢?”
薑喬看他一眼,表情有些古怪:“你還要什麼謝?我有的東西老胡都跟你合作了。”
薑鏡冷笑,三兩下將所有的蟲子掃進袋子裡,一言不發。
薑喬覺得薑鏡有點怪,可她又說不上來。
2099年之前,她就沒兄弟姐妹,理解不了這種親密的關係。
現在,薑家一眾手足裡,她也隻和薑清曼關係好。
這還是薑清曼總愛來找她,主動靠近她的緣故。
薑喬回想了一下,她和曼曼的相處模式。
隨後,她踮起腳尖夠著手,努力去拍了拍薑鏡肩膀。
“阿鏡幫了我大忙,真厲害哦。”她乾巴巴的誇讚了一句。
薑鏡側頭看她,臉上嘲意更甚:“你能再敷衍一點?”
渣!誇人都不走心!
薑喬:“……”
嗬,你蛇尾巴倒是彆翹啊。
兩人對視一眼,忽的同時轉身,誰也不看誰,也不說話了。
胡說看看薑鏡,又看了看薑喬。
最擅看透人心的狐狸搖了搖頭,一個表裡不一,一個不懂手足相處之道,這兄妹感情能好才怪了。
不過,這種事旁人不好插足,暫時對薑喬影響也不大,狐狸也就不管了。
一行人埋頭幫薑喬收拾蟲子,土洞裡好一會都沒人說話。
倏地,薑鏡抬頭盯著前方:“兵蟲多久沒來了?”
隊員看了眼時間:“五分鐘。”
幽深的土洞裡,光線昏暗,還彎彎折折,但薑鏡卻嗅到了陌生的氣息。
“不對!”他表情凝重,“剛才的兵蟲,平均三分鐘就來一波。”
幾人停下手裡的動作,有隊員猶豫:“那要……”
“走!”薑鏡厲喝一聲,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瞳驟然收縮成豎瞳。
他率先抓起一袋蟲屍,一隻手扣住薑喬手腕,拔腿就往洞穴深處飛奔。
轟隆!
洞穴震動,大大小小的泥石簌簌滾落。
眾人大駭,背起袋子狂奔。
薑喬回頭,昏暗的洞穴拐角處,兩列背生膿包的黑甲類蟲,節肢邁著整齊的步伐,朝一行人追來。
薑鏡飛快解釋:“那是噴湧蟲,它們背上的膿包,會噴射出一種腐蝕黏液彈,黑甲防禦極高,非常難對付。”
他話一說完,薑喬就看到噴湧蟲背上的膿包嘭的鼓脹,像吹脹的氣球,不斷膨脹。
當膿包膨脹到臉盆大小,將包裹的皮肉撐的薄如竹膜,並透出夜光的熒綠色。
咕嘰。
這一聲輕響後,
膿包擠壓噴射而出。
薑喬睜大了眼睛,
看那熒綠色的黏液,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落點坐標——
她和薑鏡。
關鍵之時,薑鏡一把撈住薑喬細腰,將人提拎起來。
嘶嘶!
薑喬隻聽到耳邊傳來毒蛇吐信聲,下刻她視野顛倒,被薑鏡帶著彈射帶了洞穴頂部,嗖嗖飛快遊動。
薑喬:“!!!”
哥哥厲害!
“去那裡麵!”薑鏡聲音沙啞。
縱橫交錯的地下洞穴裡,眾人跟著薑鏡一個閃逝,蹭蹭就鑽進了其中一條裡。
轟轟轟。
噴湧蟲沿著足跡追過來,突然就失去了對眾人的氣味。
二十隻噴湧蟲原地打轉,麵對條條一模一樣的洞穴,以及這片區域散發出來的信息素,都令這些蟲緊張的不敢噴射黏液了。
十分鐘後,噴湧蟲緩緩退卻。
又五分鐘過去,其中一條洞穴口,探出半個腦袋。
那名隊員臉上一喜:“走了全走了,我們安全了。”
聞言,一行人長鬆了口氣,力竭的癱坐到地上。
薑鏡放下薑喬:“沒事了。”
他繃著張臉,表情淡定自若,很有點強者的範兒。
薑喬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還看了一眼……
薑鏡冷肅:“有話就說。”
是不是突然發現,他也是很強的?
薑喬猶豫了下,朝他的臉伸手,飛快幫著扶了下眼鏡。
她說:“你的眼鏡歪了。”
手臂脫力抬不起來的薑鏡:“……”
薑喬往洞穴裡走了幾步:“這是哪?剛才到這裡,噴湧蟲突然就不噴黏液了。”
薑鏡借助眼鏡掃描了眼:“卵房。”
薑喬已經看到了,圓形的洞穴裡,洞壁上全是鴿蛋大小的洞坑,在洞坑裡孵著一枚枚白色的蟲卵。
除此之外,洞穴中心的高台上,整齊堆放著更大一些的卵。
無數的蟲卵堆積的像座小山,密密麻麻的,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薑喬避開蟲卵,走近卵山看了看。
卵殼呈半透明,隱約能看到裡麵蜷縮的幼蟲。
薑喬認不出來,對蟲子也沒研究,看了幾眼就不感興趣了,她倒是更想搗鼓蟲灰。
統共十八袋兵蟲屍體,每袋裡麵都塞了十多二十隻。
薑喬將四枚捕蟲器放置四角,互相間隔一米遠。
隨後,她將兵蟲屍體倒進去。
接著啟動捕蟲器,調整到焚化模式。
嗤啦。
恐怖的高溫霎時噴發,蟲屍連火焰都還沒燃起來,立時就被燒化了,留下一堆堆的灰色蟲灰。
胡說幫她搬運蟲屍,薑喬這般焚了四五次後,十八袋蟲屍一隻不剩。
地上,一堆堆的蟲灰積累起來,竟有膝蓋高。
薑喬滿意又不滿意。
滿意的是,兵蟲個大,焚化後灰燼也多。
不滿意的是,估計隻能弄這麼一回了。
她等著灰燼冷卻,不期然的視線就落到了那些蟲卵上。
“不可以。()”
;?()”
薑鏡冷哼:“我還不知道你嗎?不就是在想能不能把蟲卵帶回去,實現蟲群的可再生資源。”
薑喬眼睛一亮:“對,蟲巢又不能次次都來,我如果搞個蟲群養殖呢?”
她越說越覺得可以一試:“不過,這些卵太多難以運輸,我們直接去捉蟲母吧!”
她隻要圈養了蟲母,還愁缺蟲子嗎?
胡說搖頭:“大小姐沒那麼簡單,從我們遇到的蟲群來看,這個蟲巢有著和蟲族一樣的模式。”
“所以,蟲母應該和蟲族有關係。”
“蟲族,不可被圈養馴化。”
薑鏡接著往下說:“我上次來就發現,整個蟲巢裡,處處可見神秘圖紋,聯邦數據庫裡找不到類似的。”
“我懷疑,那些圖紋是蟲族的蟲紋。”
所有人正色了,如果煉獄黑星出現蟲族,這會是和畸變攻擊潮一樣恐怖的事。
唯有薑喬沒概念:“什麼圖紋?”
薑鏡朝其中一名隊員點點頭:“穿山甲鑿開洞壁。”
穿山甲血脈的返祖者上前,找了個沒有蟲卵的洞壁,猛喝一聲雙手按上去。
下刻,薑喬就看到一雙獸爪,快出殘影的嗖嗖挖土。
不大一會,穿山甲從壁上洞裡鑽出來:“找到了,鏡大人是不是這個?”
穿山甲舉著巴掌大的硬泥塊:“越往深處挖,裡麵就越多。”
薑鏡看了眼:“就是這個。”
他將泥塊遞給下一個人:“如果這是蟲族的圖紋,那麼就必須弄清楚它代表的含義。”
看過的人都跟著附和點頭:“確實沒見過。”
“好奇怪的圖紋,橫平豎直,但這又彎曲回去了是什麼意思?”
“有點像迷宮的造型,但又是死路,每一條紋能銜接上。”
“好奇怪,這在蟲族代表什麼?”
“為什麼蟲巢裡會有這種東西?鏡大人我們要不要上報聯邦?”
……
橫平豎直?
薑喬心臟重重一跳,她直勾勾的盯著那枚泥塊,按捺著現在就想搶過來。
終於,泥塊到了薑喬手裡。
隻一眼,黑眸驟然緊縮!
這是……
薑喬手都在抖,心臟在咚咚快速跳動。
此刻,其他人說什麼,她都聽不到。
在她眼裡,有且隻有泥塊上圖紋。
——回字紋!
——華夏回字紋!
三千前了,她終於再次看到這熟悉的圖案。
() 從前,大街小巷。
從前,古鼎玉器。
從前,刺繡書畫。
回字紋處處可見,處處都存在。
薑喬沒覺得它特彆過,可現在,再沒有任何圖案有它美麗,有它古樸,有它厚重,有它燦爛。
“不,”
她的聲音很小很輕,“它和蟲族無關,它它它……”
一連幾個“它”字,剩下的話堵塞在喉嚨,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胡說皺眉:“大小姐?”
薑喬緩緩抬頭,一眾人就看到她通紅似兔子的眼睛。
濕漉漉的、黑亮亮的眸子,帶著薄薄的水霧,眼尾泛著胭脂紅的水色,越發像隻軟糯無害的小兔子。
薑鏡:“……”
其他人:“……”
胡說大驚:“大小姐!”
他還是第一次見薑喬這般表情。
然而,薑喬吸了吸小鼻尖,翹起嘴角又笑了。
她捧著那枚泥塊,像捧著尋覓半生不可得珍寶,小心翼翼裡帶著濃烈似地火的想念。
她在哭,她在笑。
她伸出蔥白纖細的指尖,沿著圖紋反複摩挲撫過。
如同月下枕邊,滿腔情濃的撫摸至愛麵龐,如癡如戀。
“它和蟲族無關,”薑喬輕聲低語,“它曾是吉祥的象征,表達源遠流長、生生不息、九九歸一。”
“常用到玉石雕刻,古鼎銘印上,具有歲月沉澱的厚重氣韻。”
她臉上的笑容越發明媚,就像三四月裡,層層疊放的嬌豔榴花。
這樣的笑容,是薑鏡和胡說從未見過的。
薑鏡:“所以這是什麼?”
聞言,薑喬臉上浮起驕傲:“它叫回字紋。”
那雙黑眸更亮了:“它是屬於華夏族的古典圖紋之一。”
回字紋?
華夏族?
眾人從未聽過,不過倒是多少耳聞,薑喬是返祖的是華夏帝王血脈。
穿山甲有心討好:“薑大小姐你還要嗎?裡麵還有很多。”
“要!”薑喬一口應下,“你在看看有沒有其他模樣的。”
穿山甲點了點頭,又鑽進開出來的洞裡了。
“小喬喬,”薑鏡雙手環胸,倚靠在角落裡,明滅的暗影籠罩,“你怎麼懂的這麼多?”
即便是血脈返祖,可返祖的是基因,並非記憶。
薑喬情緒平靜了,臉上又沒什麼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