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獻祭在十字架上的神明，沒有氣息不知生死。
在他的臉上，尚且完好的皮膚下，朵朵很小的紅色菌菇頂破皮膚，像斑紋一樣生長。
整個洞穴，呈詭異的紫紅色，有種扭曲的瑰麗和變態的美感。
穠麗的腐爛，靡豔的紫紅。
竹貳頭皮發麻，他靠近薑喬很小聲的問：“這就是瘋人團首領？”
難怪從不出山洞，這壓根就出不去啊！
薑喬眯眼：“嘟嘟掃描。”
水豚小心翼翼挪動，每一步都踩在乾淨的地方，和紫紅菌絲保持安全距離。
他觀察了會：“大小姐，這個人的骨骼改造成了機械義體，但血肉拿來養菌菇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與此同時，嘟嘟得到了掃描結論。
嘟嘟：“沒有人類的心跳，初步判定心臟死亡，也不存在腦波動。”
“這個人是個死人。”
竹貳立刻鬆了口氣：“死人啊，那就不用怕了。”
說著，他往那人麵前走了幾步。
“竹貳回來。”狐狸厲聲道。
竹貳想也不想，唰的就後退。
“大小姐，”那邊的莫急又有了發現，“這個人的腳下，堆積了很多原始種子。”
“這裡還有個小水坑，裡麵好像也有種子……”
“咦，這枚原始種子發芽了。”
莫急沒伸手去撈，而是離的遠遠的，用彎曲的傘把去勾。
就在這瞬間——
一道虯結的紫紅唰的撲向莫急。
溫吞淡定的水豚，反應快到極致。
黑傘往後一甩，再猛然撐開。
嘭。
一聲悶響，那道紫紅菌絲抽在黑傘上，巨大的力道將莫急推的後退兩步。
“啪”的一聲，他一隻腳踩進了水坑裡，正正踩在那枚發芽的種子上麵。
轟。
整個洞穴的菌絲都活了過來，蠕動糾纏，像被驚醒的巨獸。
“嘀嘀嘀”嘟嘟的掃描器發出尖銳警報：“檢測到心跳，檢測到腦波……”
嘟嘟的合成音都變了：“那個人活了！”
不用嘟嘟說，薑喬已經看到了。
三米高的那人，緩緩抬起頭來，銀色的發絲飄動間，那張臉上睜開了眼。
一雙冷漠的、無機質的灰白眼睛。
他一睜眼，整個洞穴的菌絲，張牙舞爪的撲騰，就生長的更快了。
薑喬：“莫急回來。”
竹貳一個微型□□丟到莫急
腳下，飛快跑到薑喬米麵前。
莫急收傘縱身一跳，人躍至薑喬頭頂，再猛地撐開傘。
轟隆。
□□爆炸，無數菌絲炸裂成碎渣。
劈裡啪啦。
黑色的大傘籠罩住薑喬極、竹貳和狐狸，菌絲碎渣打在傘麵上，發出急促的聲音。
須臾，沒有動靜了。
薑喬往外一看，正正對上那雙灰白的眼睛。
那人俯視，沒有張嘴卻發出了冰冷的合成音。
他說：“你們，該死。”
莫急謹慎的挪開黑傘，幾人看到□□爆炸的地方，覆蓋著山丘一樣厚的菌絲。
無數紫紅菌絲炸裂後，那山丘就像是被削平了尖。
不過，菌絲覆蓋的小水坑，倒是沒受影響。
莫急低聲說：“他很看重那枚發芽的原始種子。”
聞言，薑喬黑眸微閃。
她抬頭，冷白的臉上沒有表情：“自我介紹一下，種植師薑喬。”
出奇的，那人說：“我知道你，如苟旦所說，你確實種出了有意思的東西。”
薑喬掃了圈將洞穴包圍的菌絲：“沒有你種出來的這些菌絲有意思。”
她的視線最後落在那人身上，那些本該是人類身體的部位，此時已經看不到輪廓，隻有厚厚的菌絲。
這個瘋人團的首領，像是從菌絲長出了腦袋。
都說瘋人團的人是瘋子，可薑喬現在覺得，所有人的瘋狂都不及麵前的這個人。
她眼底有冷色：“我倒沒見過，在自己身上種植物的種植方法，大怪物先生。”
對，這個人不僅拿彆人的血肉種植，還在自己身上種！
大怪物眼神毫無波動：“很快你們就會見到，並親自感受到。”
說著，磅礴的菌絲像一張巨毯，當頭就朝薑喬幾人頭上罩來。
莫急心頭一凜，抬手就要再撐開黑傘。
然而，薑喬的速度更快。
她腳尖往前一點，金色的光圈乍現：“精神共調。”
光圈以她為中心擴大，像激蕩的漣漪，不斷擴散出去。
昂。
威嚴的巨龍虛影，清晰的在薑喬身後顯現。
薑喬的返祖值，之前就提升到了88%。
她黑眸冷厲：“加速生長，枯萎……”
凡金色光圈過處，所有的菌絲飛速曇花一綻，並眨眼就進入枯萎期。
紫紅變成灰白，直至最後腐爛。
菌絲大麵積的枯萎，薑喬所站之處，呈一種深淺不一的灰黑色。
而大怪物那邊的菌絲，則呈穠麗的紫紅。
兩種不同顏色對峙，整個洞穴形成了詭異的一幕。
大怪物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你比苟旦要強。”
能搶奪他操控的菌絲，並壓過他的精神，強行進行二次共調，這絕非一般人能辦到的。
薑喬的臉似乎更白了
：“過獎了。”
烏發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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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注意到。
薑喬盯著大怪物：“我隻想知道，那些原始種子哪來的？洞口的瓷片又是哪來的？”
說完這話，她又補充了句：“我無意與你為敵。”
大怪物絲毫不意外：“種子對種植師而言，毫無抵抗力。”
當然，苟旦那種人除外。
“不過，”他揚起頭顱，“你也沒有資格擁有。”
這話落下，紫紅色的菌絲一個迅猛反撲。
恐怖的壓力拍過來，薑喬悶哼一聲，喉頭泛起血腥甜味。
“穆森，”一直沒動靜的狐狸突然吐出個名字，“你是黑星第一位種植師穆森。”
那個多年前，忽然消失無蹤的穆森，苟旦之前的D所掌控者。
狐狸揚了下光腦，剛才他和黃三確認了。
大怪物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穆森”是他曾經的名字。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看向薑喬幾人：“你們很有膽量，也很聰明，但也僅此而已。”
無論是穆森還是大怪物，知道他的身份無濟於事。
“是嗎？”薑喬淡淡反問。
她舉起了手，兩指之間捏著枚發芽的原始種子。
穆森扭頭看向那個小水坑，隻看到渾濁的水紋，以及雙手濕漉，但笑的很得意的食鐵獸少年。
竹貳甩甩手上的水珠：“什麼僅此而已，偷家懂不懂？”
竹貳從小混在星盜團，並且天賦還是機械改造，行事不拘一格，怎麼靈活怎麼來。
他趁穆森愣神的時候，偷摸將水坑裡的那枚種子偷了出來。
“你們敢！”穆森大怒，翻滾的菌絲壓的更低了。
薑喬轉著芽種：“我說過，無意與你為敵。”
她的指尖，時不時劃過嫩嫩的潔白小芽。
無聲的威脅。
穆森緊盯著薑喬：“那是唯一一株發芽的原始種子。”
薑喬回以同樣的話：“也僅此而已。”
發芽的原始種，也僅此而已。
薑喬一點都不在乎，竹貳幾人更不在乎。
穆森投鼠忌器，整個洞穴都在發出嗡嗡的悶響，像是他的憤怒。
氣氛僵持住了。
穆森臉上露出猶豫，薑喬繃著臉，黑瞳幽深看不出情緒。
忽的，一聲稚嫩的軟糯小嗓音響起。
“大怪物？”
“喬姐姐？”
所有人回頭，就看到昏暗的洞穴裡，高大的身影踏進來。
是薑鏡。
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從他肩膀探出來，取了麵具了，眨巴著大眼睛看向洞穴裡。
薑喬：“小十！”
穆森：“小怪物！”
那張無機質的灰白眼瞳，第一次流露出急色。
紫紅
() 菌絲化為巨掌，
直接朝薑鏡抓去。
鏡片一冷，
猙獰的機械蛇尾，躥過幽藍點光，狠狠的拍帶菌絲上。
轟轟轟。
菌絲被抽散，薑鏡也後退了一步。
無數的菌絲碎渣，像瓢潑大雨灑落下來。
小十唰的舉起眼鏡蛇麵具，擋在她和薑鏡腦袋上。
比麵具更快的，是寬大粗壯的機械蛇尾，揚起遮擋在頭頂。
薑鏡眼底掠過笑意，寬大的蛇尾尖垂了垂，輕輕蹭過她的發頂。
看到這幕，穆森怔然了。
他不自覺問：“小怪物你沒有被挾持？”
小十歪頭，慢吞吞的說：“大蛇蛇，喬姐姐。”
她在和穆森介紹。
穆森再看薑鏡，眼神更冷了：“大蛇？你就是吃掉她右臂的哥哥？”
吃掉……
薑鏡心臟劇烈的被紮了一下，他眸光穿透鏡片就更冷了。
他道：“你就是往她頭上焊死麵具的瘋人團首領？”
狐狸補充：“也是黑星第一位種植師穆森。”
薑鏡站到薑喬身後，和穆森形成對峙。
小十看看穆森，又看看薑鏡和薑喬，再看看狐狸，察覺到氣氛不對，閉上嘴巴沒吭聲了。
洞穴裡，菌絲越來越多，每過一秒鐘就在不斷生長。
薑喬精神共調的區域在收緊，四麵八方都是壓力。
“看來，閣下是不想善了。”薑喬大拇指間壓著嫩芽，逐漸往下用力。
這舉動，令所有的菌絲一頓。
穆森似乎更生氣了：“苟旦高看你了，毀種的人不配為種植師。”
薑喬捏住種子：“不，是你一直在毀種。”
不等對方說話，薑喬徑直又道：“你想種出原始植物？你腳下的哪些種子，遠不如外麵挖掘出來的飽滿有生機。”
“你已經催生過很多次了吧？結果除了這枚蓮子發芽，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穆森：“蓮子？會開出荷花的蓮子？”
薑喬眸色閃動，都發芽了穆森竟然沒認出來？
她說：“一個拿人類血肉種植的人，怎麼可能種出原始植物。”
“你很清楚，這枚芽種在枯爛。”
薑喬一眼就看出來，無論穆森怎麼種，即便這枚蓮子發了芽，也長不成一朵荷花，更結不出蓮藕。
“胡說八道！”穆森像是被戳中了痛腳，“我種出原始植物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
他脖子以下覆蓋的菌絲，出現劇烈的起伏。
灰白色的眼睛，憤怒到像是在燃燒。
穆森：“聯邦最後一株原始植物，那株綠蘿就是我種出來的。”
這話一落，薑鏡等人沒表情，薑喬卻有些驚訝。
不過，她情緒絲毫不露，甚至還冷笑了一聲：“你怕不知道，那株綠蘿大半年前就死亡了。”
穆森還真不知道，他怔忡片刻，
臉上閃過濃烈的怨毒和快意。
他莫名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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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蔓延起紫紅色的菌絲。
菌絲再以他的身體為基床，仍舊在生長。
“報應！全都報應！”
“至此，全聯邦再無一株原始植物！”
“哈哈哈哈哈，全聯邦再無人會種植……”
……
“你錯了。”
薑喬的聲音，淺淡如冰水的響起。
穆森：“我哪裡錯了？聯邦誰還能……”
剩下的話，像卡殼的磁帶，穆森的合成音泛起滋滋滋的電流聲。
他灰白的眼睛瞪大，目不轉睛的死死盯著薑喬的手。
蓮子在長！
那枚發芽的蓮子竟在生長！
不知何時，薑喬將精神共調集中到了手上。
她黑眸幽深，側頭對著威嚴的巨龍虛影。
她對上巨龍緊閉的龍目，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哦。”
雖然手上的是蓮子不是五穀，但意思到位就行了。
於是，薑喬開始共調催生蓮子。
這是第一次，她將精神技能作用到原始種上。
以往，她種植的原始作物，為了避免發生基因異變，從來沒用過精神共調。
她用的種植方法，仍舊是從前藍星的原始耕種方式。
但是現在，薑喬決定賭一次！
她注意力集中到蓮子身上：“催生、加速、濕度、光照……”
每一個條件，都絕對適宜蓮子的生長。
薑喬蔥白的指尖，逐漸掛上濕漉漉的水滴。
第一片翠玉的荷葉尖逐漸舒展，眨眼長成一片圓形的荷葉。
第二支荷杆生長出來，第三支……
清新的荷葉香開始在洞穴裡蔓延，那是說不上來的好聞味道，那是純粹自然的氣息。
翠色的荷葉搖擺，晃蕩之間荷葉上凝出晶瑩的露珠。
露珠蕩漾，順著荷葉尖滴落。
滴答。
薑喬手一翻，剛生長出來的一株荷落地。
無數的水滴從空氣裡凝結出來，再滴落到荷上，很快就在根部彙聚出一窪水坑。
於是，那株荷生長的更好了！
薑喬的臉更白了，她咬住下唇肉，舌尖品嘗到一點血腥味。
太陽穴突突跳動，薑喬感受到精神像流水一樣淌出去。
她的精神在枯竭，大腦傳來尖銳的刺痛。
極限了嗎？
腳下的那株荷，長出了第三片的葉子，但能孕育花苞的莖稈，尚才顫巍巍的從根部冒頭。
不夠，隻差一點點了！
她眼前陣陣發黑，呼吸也變的艱難。
薑喬本能感覺到，如果不開花，這株共調的蓮將在下刻就死去。
() 它需要一個完整的生長周期，這迥異與進化種。
進化植物通常生長周期斷，生命力頑強，薑喬共調催生，停止在任何一個生長階段都可以。
但，原始植物不行！
小小的花苞，逐漸露出了水麵。
滴答。
水滴墜落的聲音。
薑喬眉心一跳，一股未知的、溫和的、磅礴精神力湧入她的大腦。
枯竭的河流重新奔騰，頭疼瞬息退卻。
薑喬黑眸猛地一亮：“開。”
藏在翠綠荷葉下的花苞，緩緩的剝開綠萼，潔白的花瓣徐徐綻開，嬌嫩的鵝黃花蕊顯露出來。
霎時，蓮香彌漫，無窮無儘。
那株蓮開花了。
薑喬收回共調，她抬頭黑眸鎖定穆森。
眾人就聽她說：“你錯了，不是無人會種。”
她的背脊筆挺，蒼白的臉上似沒有表情，但又有某種堅定。
薑喬輕聲吐出兩個字：“我會。”
她會種原始植物。
小水窪裡，搖曳生姿的蓮花，翠綠如碧玉，花香沁人心脾。
沒有發生基因異常，沒有任何進化種的模樣。
那完完全全就是一株原始植物！
穆森呆滯了。
薑鏡等人，也被怒放的白蓮吸引了心神。
如此美麗，如此脫俗，漂亮的無法形容。
最關鍵的，還是呼吸進體內的蓮香，不斷衝刷著返祖基因，洗滌著心靈。
洞穴裡，所有人失語。
薑喬側頭，看了眼身後的巨龍虛影。
隱約間，她似乎瞥見巨龍眼睛動了動。
待她要細看時，巨龍虛影啵的消散成光點。
薑喬：“……”
總有種落跑的意味。
“我小看你了，”穆森找回聲音，他的視線從蓮花移到薑喬身上，“苟旦說你會種原始植物，我以為他在撒謊。”
薑喬：“他是在撒謊。”
隻不過，這個謊言恰好戳中真相。
穆森點下頜，一股紫紅菌絲，唰的遊動過來。
薑鏡的機械蛇尾一動，昂起就要攔截。
穆森：“不是攻擊你們。”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股疲倦，那股菌絲飛快纏繞上白蓮，像啃食桑葉的蠶，片刻就把整株原始蓮花蠶食乾淨。
薑鏡機械蛇尾虎視眈眈：“你這是什麼意思？”
蠶食完蓮花後，那股菌絲主動退開。
不僅如此，整個洞穴裡的菌絲，重新安靜的吸附到洞壁上。
穆森看著薑喬：“聯邦謀劃三千年，居然真的有你這樣的種植師存在。”
薑喬心臟重重一跳：“什麼謀劃？”
穆森眼神意味深長：“失落的文明，全員天賦種植的民族……”！